田盏的行礼不过一把算盘,两三件衣物。
莲花带他往后一带走去,因逢生住在东屋,田盏便住在西面屋子,两人一墙之隔。
“有些简陋,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田盏看了看四周,倒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差,就说道:“怎会嫌弃,从前行走风餐露宿,如今有一屋檐遮风挡雨,已算得上安逸了。”
姚清梧誊写了一份文契,谈妥了月钱银两,便叫他住下来了。
“麻烦先生了,”莲花有些不好意思道:“实在是我没这个本事。”
“不碍事,这点事半天光景就能做完。”他将东西安置妥当,便开始翻看账册,吩咐道:“劳烦姑娘将那书契票券等物,都点清楚了送过来。”
“是,这就去。”莲花虽然写字不济,但东西都收得严实。
这些事从前都是姚清梧亲力亲为,每日夜里挑灯整理,时常连觉也不曾好好睡。
“有人能料理这些事,实在太好了,”莲花不忍道:“否则姑娘也太苦了。”
“怎的东家过得很辛苦?”
莲花便笑着解释道:“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她一人,有时还要应付上下,谁也不敢轻易得罪,时常一句话都要思忖再三,生怕谈吐上出了差池,没了营生。”
“就东家这性子,旁人不欺负她,欺负谁去。”
莲花只得苦笑道:“女子经商,多半不易吧。”
“对了,”田盏又道:“今日来要账的那几家,麻烦姑娘把账册一并取了,我来应对。”
莲花见他言语谈吐颇有气势,做事亦是干练,竟有些庆幸。
她家姑娘这回,还真是找对人了。
“我这就去拿。”
姚清梧将铺子里的事交给田盏后,往书院而去,也不只月牙儿这几日可想她。
她在外头石头上坐下,从袖子里取出姐姐递给她的名册,除了田盏,还有要寻出来的人。
太子妃那日说的话还在心头挥之不去,若说是何大人参的奏本,那也要有罪证。那时的罪证是北戎的信笺,上面盖了王印,做不得假。
可她实在想不明白,父亲只是文臣,从不领兵打仗,如何能让北戎王这般嫉恨,陛下又为何不信姚家的清白。
“姑姑?”姚韶安下了学,便看见一月不见的姐姐,正坐在石阶上出神,便走上前开口唤她。
姚清梧正一筹莫展,听到孩童的声音,不由抬起头来。
“月牙儿!”
姚韶安憋红的眼,盯着她哽咽道:“姑姑你去哪儿了,是要丢下月牙儿吗?”
她忙将人揽入怀中,轻轻安抚着:“对不起,姑姑走得急,没能告诉你。”
"姑姑,我做了好几个噩梦,"姚韶安小嘴一扁,哭得委屈,说道:“我梦见你死了.......”
“呸呸呸,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她好笑地看着他,说道:“你看,姑姑这不是好好活着么。我们月牙儿还没长大,姑姑怎么舍得死。”
说着,又哄了些许,这叫他破涕为笑。
两人正说话时,忽有人靠近,朝他们走过来。
姚请梧抬起头,只见一月不见的杨璋,眉眼已有了隐隐疲态,不似从前那般意气风发。
但经抄家一事,谁能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璋哥哥如今在万松书院读书,很是辛苦,一月才能回来一次。”因两人交好,姚韶安对他的事,总是格外上心。
“我想着许久没看见月牙儿了,难得有空,就想来看看。”杨璋摸了摸孩童的头顶,笑着问道::“月牙儿是个好孩子,读书最用功。”
姚韶安带着些许内敛羞怯,谦虚道:“是夫子教的好。”
“万松书院读书刻苦,璋哥哥也要照顾好自己。”
“还是月牙儿会疼人。”
杨璋看向两人,说道:“难得有相聚的时候,咱们一起逛逛吧。”
姚清梧含笑,见月牙儿十分想去,便只得跟着。
杨璋比之从前沉默了不少,神色亦是多了两分沉稳,不似从前那般随意。
华灯初上,画舫悠悠。
四处游走的商贩,依旧热闹喧嚣。
“姑姑,你看那里有卖花灯的,我们去瞧瞧可好?”月牙儿欢喜道,他许久没好好出门逛一逛了。
杨璋十分自然地牵过他的手,带他过去瞧热闹。
那些花灯大小各异,精美秀气,不多时月牙儿就相中一款鲤鱼灯,喜欢的不肯撒手。
月牙儿从袖子里摸出铜板递了过去,坚持自己相中的,要用自己的银钱买下。
杨璋无法,回头看了一眼姚清梧,挑了一盏蝴蝶灯。
“我看附近的姑娘都提着灯笼,不如你也提一盏,只当凑个热闹。”
姚清梧看着这盏精美的蝴蝶灯,忽得想起中秋那日,挂在崔密祯廊下的两盏螃蟹灯,在月光下摇曳的光景。
“我从小就不爱玩这个,稍稍用劲儿就会破,只觉得脆弱的很。”她没有接过来,说道:“这么漂亮的灯笼,璋哥哥送给玉芙吧,她一定很喜欢。”
杨璋只得苦笑道:“原来如此。”
不知怎么,见她毫无留恋的转身,竟觉得有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