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良本就生得有几分邪魅,体魄健硕,比起那些弱不禁风的后生,还要结实一些。
这样的人,若不是身体残缺,放在外头高低也是个争相称颂的俊生。
彩云端着茶盏,看着最后一鞭子落下,走上前道:“安大人,以后办事,可要稳妥一些。”
安良不以为意地哼笑一声,说道:“殿下消气就好。”
“安大人好自为之。”彩云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地皱起眉头,又说:“殿下千金之躯,日后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想的更不能想。否则,下一回,就不是受刑就能揭过的。”
“.......”
说着,彩云便径自离开了。
她回到星辰台,见公主正在思索什么,似乎已经忘了她吩咐人教训安良的事。
“殿下,”她欠了欠身,道:“安内侍已着人送回去了。”
“死了吗?”李四月看了她一眼,问。
“死不了。”
“哦,那就随他去吧。”说完,她也不再过问,全然抛到脑后。
十月的风已夹杂着寒冷,官穿上漂浮了月余,姚清梧终于靠了岸。
逢生已早早在码头上等着,远远看见姚清梧下了官船,从码头一侧走来,便逆着人群挤过去。
“姑娘!!”他大声唤道。
姚清梧听见熟悉的声音,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见是逢生,忙高声道:“我在这儿。”
江南的秋日更热一些,夏日浮躁的湿气终散了,如今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
“家里一切都好吗?”她坐上一辆小车,问道。
“都还好,莲花姑娘勉强能支持着,”逢生坐在前面赶车,又道:“小少爷闹过两回,想是头一遭离开姑娘有些不安,不过而今有婆婆照拂着,总算也平静接受了。”
“好,那就好。”说起来,她最放不下的还是月牙儿,这猝不及防的消失,定是吓到那孩子了。
逢生笑了笑,见她完整的回来,定是将京中的事情解决了,便安静地赶车,不再说话。
只是回来之后,她就有些傻眼了。
绣房里的确有些乱了套。
“姑娘,你回来了。”莲花手里拿着笔和账本,正不知所措的记着什么。
可怜她一个做丫鬟的,大字不识几个,每日还得誊写账本。
姚清梧忽略那堆乱七八糟的账册,只看着莲花写得那些字,歪歪扭扭着实为难人,还不如月牙儿的字工整。
外头还堵了一些纺纱铺的伙计,一个个都等着报账。
她走了这一个月,当真是一团乱麻。
“依我说,姑娘该请个账房先生了,”逢生笑着说道;“咱们绣房的名声越发大,来订货的人也多了,那么多账册,姑娘还要料理旁的事,就请个人也花不了几个钱。”
“话虽如此,这账房先生岂是轻易能找到的。”她叹了一口气,想起了田盏,倘若能将他带来就好了。
一时门外有些嘈杂,都是听说东家回来了,赶在来要货银的。
喧闹之下,惹来许多旁观之人。
“姚掌柜,这货银从前都是现结的,如今怎的压了月余,该不会是铺子里出了什么事。”
姚清梧只说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家里有事出去了一趟。各位稍安勿躁,账册还要对一遍才妥当,劳烦几位再容两天。”
“掌柜这一声不吭地走了,先前也没个交代,如今好容易回来了,还是早些把银子兑了吧。咱们都是临安本地几辈子的人家,岂能坑了掌柜。”
逢生挡在前面,只说道:“几位既然是要脸面的人,难道等不了这两日了,为了这点银子不顾这几年的交情,又是何必呢。”
姚清梧下意识朝逢生看过去,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人,竟有这样伶牙俐齿的时候。
就像,变了个人。
“那,掌柜的给个日子,也叫我们心里有个底。”
“三天,三天后诸位过来销账。”
四珍坊进来生意好,自是叫不少人眼红生妒。
但姚清梧深知行商的规矩,和气生财,一向不大与人争锋相对。
“三天啊?”人群散去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章熟悉的脸孔,只是脸上带着几分戏谑:“东家真有魄力。”
“田盏?”姚清梧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先前还以为姚姑娘好歹是苏绣传人,当有一间富丽堂皇的楼宇做招牌的,”他笑得一脸直率,又说:“没成想是在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险些以为找错地方了。”
姚清梧的笑意凝在脸上,干笑了两声:“毕竟只是糊口,赁铺子也不便宜。”
逢生看了一眼田盏,问道:“这位先生,是来寻晦气的么?”
“这不,贵东家想请我做账房,正好我也没去,就找来了。”
逢生探究地看向姚清梧,有些不解。
掌柜的竟和这人相识。
姚清梧点头道:“是我找来的。”
“这人来历清楚么,”逢生有些担忧道:“毕竟是账房不是长工,姑娘还是仔细些。”
这话叫田盏有些不痛快了,瞪了一眼这个年轻人:“你来历清楚,你会打算盘收账么?”说着,一脸不耐烦地背着包袱走了进去。
只见他有些气不顺地瞧了一眼逢生,又朝姚清梧问道:“这人什么来头,生的宽肩窄腰,不像个正经伙计。”
“额,其实我也不知道,”姚清梧只得笑着解释道:“但他秉性纯良,是个可靠的人,田先生可要与他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