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知府在任上已有三年,已是不惑之年,奉行中庸之道,是天德十八年恩科三甲进士。
崔密祯看着徐右诚的履历,跃然眼前的是个谨小慎微的五品小官,在任上五年无功无过,无建树亦无错处。
放眼整个大梁,如这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芝麻小官,也是司空见惯的。
说起来,他最是厌烦这种性子的人,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响。
“今日赴约,是在什么地方?”崔密祯皱了皱没有,问道。
“香花暖阁。”
又是教坊司,崔密祯挑了挑眉,亦是意料之中。
人生如戏,真是时时处处都得逢场作戏。
只可惜他的独角戏,可没那么热闹。
曹苗听见里头没了动静,定然知道大人不喜,便开口说道:“这趟出来之前,老夫人说,并州陈大人府上一家不日就要进京了,又说陈家有位姑娘与大人年岁相仿,来问大人的意思。”
崔密祯冷笑一声,说道:“她倒是慈爱,竟也装模作样关怀起我来。”
曹苗自是知道主子和崔府里关系恶劣,自拜了官领了差事,一向宿在衙内,连崔府也懒怠回。除了那几日必要回去祭拜,一年之中回府的日子,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好似是因着院子里几位娘子闹事,老夫人嫌她们无人管束,闹得家门不宁.......”
"所以,就想给我院子里着娶个正妻回来,治一治这些莺莺燕燕。"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些不过是说辞,老夫人看不上他,又眼热他如今的权势,就想把娘家的姑娘往他身边送。
谁又是天生的冤大头,给他们做嫁衣。
“倒难为她替我这般筹谋,她这回又看中谁了?”他随口问道。
“说是什么陈四姑娘,是陈家大房老爷的女儿。”
崔密祯嗤笑一声,她这祖母当真看得起他,说道:“拐了三五道的亲戚,且陈家大房就两个嫡出的女儿,想是四姑娘身份必然不俗吧。”
曹苗自是不知里头的弯弯绕绕,忙说:“大人息怒,改日卑职就去老夫人跟前回话。”
“理她作甚,”他勾着嘴角,全然不将人放在眼里,又说:“得空找个牙婆,不安分的都发卖了。”
“不大妥当吧?”曹苗说道:"这些都是大人的同僚赠的。"
崔密祯拨弄了几下手指上的扳指,不咸不淡地说道:“有赠有还,我给的好处少了?”他好笑道:“还是你有看上的,看上了自领了家去就好,少在跟前碍眼。”
“不不,卑职不是这个意思。”曹苗家中有悍妻,便是他尚未娶妻,他又岂敢勾搭主子院子里的女人,除非他活腻歪了。
“乘风还没消息吗?”崔密祯岔开话题,问他。
“尚无,”曹苗说道:“这几日信鸽没有动静,那边消息还没过来。”
“再等等吧。”
若说心腹,乘风是他的左膀,而曹苗是他的右臂,两人各司其职。如不是边关的事情十分棘手,这样出行随侍的差事,是落不到曹苗头上的。
乘风跟他的时日更长,可谓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有些事他个一眼风,乘风就知道如何办。
但这也不能怪曹苗不能意会,且他一向在军营里行走,本就是个粗性子。
“上头催的急,这几日两个时辰看一看。”
“卑职明白。”
一时轿子抬到了香风暖阁外头,白日里花街柳巷大凡安静,屋内已清扫齐整,空气里还留有几分甜腻的脂粉香,戏台上有几个面目青涩的小丫正在学艺,叮叮咚咚弹得算不得十分好。
一旁纨绔子弟也不过点几杯酒水,坐在临窗下的雅座里品酒谈笑。
放眼看着,现下的香风暖阁,更像个酒肆。
小丫头们看着进来的公子,竟似被吸走了神魂,直勾勾望着这玉树临风的贵人,连手里的活计都忘了继续。
琴师傅是个顶顶严厉的人物,拿起鞭子就抽了过去。
小丫头只得嘤嘤的哭。
“再出声,明日就去头上挂牌子。”
大伙儿再不敢支声,颤颤巍巍地抱起各自的乐器,拨弄起来。
崔密祯目不斜视,恍若没听见一般。
他是红尘里的常客,自然知道些许规矩。
这些小丫头将来多半是青倌,教坊司充来卖艺的。今日若是不严苛训练,将来考核不过,便是彻底沦落红尘的命。
曹苗哪里见过这阵仗,都把人打得手上出血痕了,正想说点什么,却被主子唤住。
崔密祯已踏上楼梯,一手搭在扶手上,回头冷冷瞥了曹苗一眼,道:“你在外面守着。”
“是。”曹苗见状,知道主子不叫他管闲事,便只得去外头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