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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帕蒂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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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推开了正厅的大门,门上的金属拉环在摇摆中发出嗡嗡的低鸣。

依曼发现帕蒂雪芙的眼神变了,她蹙眉不悦地抬头看着前方,不再注视自己。

“快回到你母亲那边去吧。路上小心。”

帕蒂雪芙拍拍她的肩膀,快速地跟她道别。

地上的石板传来清脆响亮的脚步声,有冷风从门外漏进来。依曼的手臂上再次出现鸡皮疙瘩。来人踩着噔噔响、傲慢的步伐穿过大厅,完全无视她们的存在,径直攀上大厅一侧通往上层的楼梯。

依曼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帕蒂雪芙压着怒火的质问:“去哪了?”

夏维娅停在楼梯平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那气得双唇颤抖的祖母。

“出去见几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必须在夜里见面,必须趁大家熟睡的时候,偷偷溜出去见面?”

夏维娅没有回答,她瞟了一眼依曼,转而说道:“看来,黑系的人都要被你驱逐光了。恭喜您,这里很快就会变成一座孤岛,”夏维娅转头从左往右把主堡大厅环视了一圈,冰冷的空气里回荡着她慢悠悠、阴阳怪气的声音,“只有你,只有我,还有你那群走狗奴才……”

后面的对话,依曼已经记不清了,或者是她当时就没有听清。那时的她才不过十一岁,站在空旷的大厅里抬头望着楼梯上的夏维娅,满心羡慕着她,嫉妒她,渴望成为她。夏维娅甚至算不上漂亮,有一张过于硬朗的脸,棱角分明,像个男孩。可是她有多少次在夜里梦到自己变成了夏维娅,帕蒂家的嫡系继承人,住进主堡最中央的那个房间,无须再成为男性的附庸品。

那天,她跟着家人坐船离开了那座湖中岛。它有很多名字,帕蒂家的人叫它燎云岛,南联盟的人喜欢按旧称叫它天际岛,或者“空幻之岛”。它坐落在深而纯净的啼音湖中,被辽阔的湖水层层包围,没有坐标,也没有外人可以轻易寻到。他们离船上了岸,转乘马车,从永夏地一路向东,经过迟游城,绕过殒海海岸边连片的“沙丘海”,进入北殷家族的领地,最后到达地处南联盟与晨国边境的赤洛城。后来,她父亲失踪了,休伦挥霍掉父亲留下的仅有的一点财产后,他们不得不辗转到浮厘镇,寻求帕蒂家其他黑系成员的帮助。她开始渐渐懂得成人世界里的游戏规则,知道贫困与饥寒的苦涩滋味,明白任何人提供的帮助都会附带条件。浮厘镇简直和赤洛城一样糟糕。这里到处是没有姓氏、卑劣的异族人——精于算计又贪婪的雪掩商贩,撒谎成性、毫无信用的焰隐赌徒,喜欢睡在猪圈马棚里,以偷窃为生的晨国酒鬼,卑鄙的尹河人,野蛮的亚兰人,强盗,杀人犯,逃脱的囚徒,绝望的人,无家可归的人……都聚集在了这条边境线上,仿佛这些人生来只配活在这片腐朽的土地上,没有憧憬,也不需要未来。

自从他们走出永夏地的那一天起,她母亲就跟他们商量不再使用帕蒂家的姓氏,对外人绝口不提真实的过往。她想,这或许也方便了自己履行对帕蒂雪芙的承诺——守护家族的荣誉。毕竟,无论现在她做了什么,也不会跟帕蒂家的名声扯上关系。她把那只赭红色绒布钱袋一直放在身边,哪怕在最窘困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动用里面的一文钱。说来可笑,她看到这样东西会感到心安,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会把它压在枕头底下,伸手触摸里面坚硬的边角。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向帕蒂雪芙写信求助,即使后来他们住进了狭小漏雨的破房屋,即使她为了家里的生计不得不去酒馆里做舞娘。她永远忘不了那天,赤洛城一个小酒馆的老板对母亲直白地说,要依曼将身子洗刷干净了再过来跳舞。那个阴寒的夜里,像今晚一样下着没完没了、淅淅沥沥的冷雨,她们不得不去恳求住在隔壁的那个刻薄刁钻的寡妇,向她借用浴室洗澡。她那时已然是个即将成熟的少女,赤裸着身体坐在别人施舍的浴盆里,母亲将热水慢慢地浇在她的背上,她听到了自尊心被狠狠践踏的声音。

如果帕蒂雪芙是她的亲祖母,她会扑到她的膝上放声痛哭,把所有委屈都吐露出来。她会在老太太僵硬粗糙的手心里寻求安慰和庇护,听她说“燎云岛永远是你的家”。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帕蒂雪芙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是黑系的敌人,她在乎的只有她那个宝贝又任性的孙女夏维娅。

那只绒布钱袋,后来还是被休伦发现了。他取走了里面的钱,像一个哥哥那样用疼爱的语气告诉她,这笔钱不应该被她随便放在身边,他可以用在更重要的地方。后来她才知道,休伦只是把里面的一部分钱用于偿还他在外欠下的债务,剩余的,则用来和赤洛城里结交的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而母亲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袒护休伦,对他百依百顺,纵容他所有的自私和挥霍无度。到丈夫失踪后,帕蒂齐香甚至连一个“不”字都无法对儿子说出了。

“感谢造物主!”母亲欣慰地跟她说,“有休伦在才没人敢欺负我们……

休伦带着他的朋友摆平了你父亲之前惹下的麻烦……

休伦不像斯木兄弟那样天天跟练黑魔法的恶徒聚在一起……

这个年纪的孩子中没有比你哥哥更懂事的了!”

但是很快,休伦就和混迹于浮厘镇的斯木联系上了。他们当时身无分文,休伦在赤洛城结交的朋友也离他而去。他说服母亲从赤洛城搬到这里,母亲也显然已经忘记了自己之前对斯木兄弟的评价。

“我们不该和疯巫卡卡那伙人牵扯在一起,那样我们永远也别想再回到永夏地!”

她对着休伦和母亲抗议道。

“我们不需要那个老女人来决定我们能不能回去,有一天,我们可以自己掌管永夏地。”

休伦表现得仿佛他已经是帕蒂家的掌权者。

“谁来掌管?你吗?还是帕蒂斯木,还是帕蒂卡卡?南联盟的家族只对嫡系效忠。”

“帕蒂卡卡只是个女人,轮不到她。你们女人什么都不懂,就不要自以为是地发表意见!”

她看着面前陌生的休伦,再也感受不到年幼时对他发自心底的爱。她想,他的这一番话是绝对不敢当面说给帕蒂卡卡听的。她知道在休伦看来,不仅是父亲的财产,包括母亲和她也不是独立而自由的个体,她们都是他所拥有的,可以任意支配的。

最可悲的是家人给予的痛苦。现在,她也成了一个绝望的人,只配活在这片腐朽的土地上。

“砰砰砰,砰砰砰!”

外面的敲门声惊动了她眼前温柔的烛火,也惊醒了她。

依曼站起来去开门。

“姑娘,有位年轻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门外的人递给她一只手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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