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合上,隔绝了旁的视线,时方昀终于支撑不住,踉跄了几步,扶住门边的烛台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软蹋边,无力地软到下去,困意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合上眼,就在意识陷入混沌的前一刻,他感觉心脏竟好像莫名地猛跳了一下,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
抚上心口的位置,依旧是让他喘不上气的钝痛,方才的跳动好似只是他的错觉。
时方昀换了个姿势,规规整整地躺平,尝试着再次入睡。而这一次,他格外清晰地感觉到了心脏的那一下猛跳。
他睁着眼,盯着顶部的房梁,再没有了丁点的睡意。缓缓坐起身,拉开衣襟,在胸膛上摸索片刻。少顷,他竟真的在中心位置摸到一根几乎完全没入皮肤的银针。
直觉告诉他,心脏的奇怪跳动正与这根银针有关,可凤黯留这根针到底是何用意?就是单纯的不让他睡觉?
时方昀心中不解,思索间,手指已经捏住了突出的那一点点针尾。
要不要拔出来看看?念随心动,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开始了动作。
可万万让他没想到的是,仅仅是瞬间,如同被生生剖心的痛楚便从心脏的位置席卷全身,寒意蔓延,冻得他全身僵硬,竟再也动弹不得分毫,眼前一片漆黑,听觉也被强烈的耳鸣所剥夺。
好痛…好痛…好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要……谁来……救救……
疼痛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意识,可他偏偏僵硬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惨叫卡在喉咙里,意识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还要这样多久……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他还活着!不要…不要…不……
时方昀猛的吸进一口气,直到再也吸不进多的气体,又急促地吐出。疼痛和寒意在逐渐消退,视觉与听觉也在缓慢恢复。
他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儿,张着嘴极力地喘息。
眼前还是如麻的星星点点,勉力看向下方,一团白色的小东西正在他怀里使劲蹭来蹭去。又缓了片刻,他总算恢复了大半。
拢了拢衣襟,他发现就方才那么一小会的时间,全身的衣服竟然都被汗水打湿了,到现在,还依然有汗水在往下流。
时方昀忍不住皱了眉,有些嫌弃地把衣裳扯松了些,趴在他怀中的小白猫倒是全然不在意,舐去顺着肌肉线条流淌下的汗珠,又极尽讨好地用脑袋蹭着他的胸膛,发出一阵一阵的呼噜声。
时方昀托起小猫,轻轻揉了揉,想来方才就是它扑过来时把针给撞回去了。空出一只手摸了摸重新没入皮肤的银针,他的心绪一时有些混乱。
有些记忆虽然模糊,但到底还是有印象的,比如现在刺着银针的位置。
当年师父留了他十天的命,终于等来了能救命之人。他隐约记得…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在眼前闪烁,女人手中握钉,男人手中握锤。在一声接一声的敲击中,他们将那枚长钉硬生生打进了胸口的中心处……不只是胸口,还有肩膀,肘关节,手掌,小腹,股骨,膝关节,脚心……
时方昀痛苦地扶上头,呼了几口气,总算让意识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手指也已经不自觉地摸上了右肩处圆形的疤痕,嗯……没有?
又摸上左肩……倒还真有一枚银针!
被钉入长钉的位置,凤黯为何会知道?还有梦幽花……
怪哉,那十日里,北蟒山的小木屋中所发生之事,应该只有他、师父师公和璇玑岛的千机娘娘这四人而已,可凤黯……怎么好似什么都知道?
啧……头好痛!
“喵~”
小猫不安地轻唤一声,时方昀垂眸,竟从它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看到了几分担忧,不由得失笑摇头,也用脸颊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脑袋,“虽是无意为之,但到底算是救了我,谢谢。”
小猫摸摸脑袋,小短腿蹬了蹬,尾巴也开心地卷上时方昀手腕,软软撒娇:“喵~”
时方昀靠在榻上,让小猫趴在自己胸前,摸着它的软毛,道:“说起来,你也跟着我这么久了,却连名字都没给你取过,总是叫你猫总归是不好的。”
他思索了片刻,奈何脑子里却是空空如也,头好像也更疼了。无奈拍了拍脑门,起身走到门口叫了桶水来。
这身上湿漉漉的,又无法入睡,倒不如先洗个澡,好好捋捋思路。
——虽是这么想着,但当他真正泡进热水里时,脑子好像更乱了,再加上只要昏昏欲睡,心就会莫名狂跳一下,这让他很是心慌,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
他只得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裳,又把在他一堆脏衣服里玩耍的小猫抱了出来,嫌弃道:“都是汗臭味,你也不嫌脏。”
猫:“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