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乐迎上来,无比自然地握住他的行李箱拉杆:“怎么只穿了大衣?”
叶真不放手:“我自己可以。”
盛乐看着他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有点好笑:“先上车,到了再换衣服吧。”
一出候机大厅,叶真瞬间明白了什么叫残酷的现实,他尽可能小跑着把行李箱拖到车前,实在忍不了,顾不得等盛乐把后备箱打开,扔下行李箱就往车上钻。
坐定后他还在哆嗦呢,老王从副驾探回头来:“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说了别穿这么少。”
“我以为可以到了再换……”接着他才从刚刚的魔幻现实中稍稍回过神来,“老王,盛乐是……”
“我今年新收的学生之一,是个积极认真的好孩子。这次的项目正好带他出来锻炼一下,他年纪虽然比你大,但你是师兄,不许欺负人,好好带带他。”
叶真花了好几秒去接受发生的一切,嘟囔着:“我哪有胆子欺负他……”
刚巧这时盛乐打开车门进驾驶室,叶真立刻闭麦,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试图把自己放在后视镜的死角里。
“你还说,你的行李怎么能让……”老王还在输出。
叶真赶紧凑过去讨饶:“刚才是我被冻傻了,等我穿上羽绒服,一定让师弟见识一下我们王家军温暖的师门情。”
王烁呵呵乐了,摇了摇头:“你就这张嘴……”
“坐正坐正。”叶真赶紧打断施法,“老王你这样扭着身子说话容易晕车。”
路上王烁老样子和他平时上课似的侃侃而谈,叶真在后座乖巧玩手机,低着头竖着耳朵听,十二万分警觉。盛乐话不多,基本都是王烁在说,盛乐偶尔回头跟他聊几句,看起来也是那种刚刚认识不久的礼貌。
当天他们在海螺沟一个小旅馆留宿,旅店房间小而整洁,也幸好房间够小,不然叶真觉得王烁做得出来他们三个一间房甚至让他和盛乐挤一张床的决定。他哥经常嫌弃他平时好吃懒做熊毛病多,但跟自己导师一起外拍,他从来都是上得了山下得了乡,收敛起性子任劳任怨。有次跟着王烁去灾区拍摄,夏天地上铺一层布他也能跟着凑合一夜。
他是觉得没必要吃的苦就不吃,需要吃苦的时候,也不会穷讲究,所以拍摄条件艰苦他也从来不会抱怨。
不过他一下子还没法从平时的熬夜作息调整过来,加上又换了床,他花了好大劲儿入睡,并且没有睡好。他平常睡足了还有起床气,得在房间里“梦游”一小时才能真正清醒过来。第二天早起时他觉得自己仿佛行尸走肉,硬塞了些早餐,食不知味地吃完,到上车时都还觉得自己是僵尸状态。
王烁和盛乐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王烁这样正常,叶真没想到盛乐年纪轻轻的也能在大清早这么精神飒爽。心里吐槽着不愧是精英人士,估计自己身上那些让他哥头疼不已的作息不规律、老点外卖的毛病,在这个人身上都不存在。
叶真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他忘记了车上的人是谁,眼睛盯着窗外的雪山,拍了拍驾驶座的人,兴奋道:“停车停车!我要拍照!”
他转头去包里掏单反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迅速调整了尴尬的情绪,叶真在盛乐停下车、看向自己的时候及时给到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睡迷糊了……雪山真漂亮。”
这是实话,他一直对这种大雪封山、白茫茫中黑色的蜿蜒线条和大片纯色色块对比强烈的景色特别向往。
“你看到什么想拍的了?”王烁问。
“有个湖……”叶真嘟囔,也不太确定刚才自己看到的是梦境还是现实。
“有吗?”王烁问,他坐的位置在叶真的另一边,看到的窗外风景肯定不一样,“我们在海螺沟到康定的榆磨公路上,号称甘孜最美公路,确实应该拍一下。”
“正好停车调整一下防滑带。”盛乐说,他打开车门锁,“雪还在下,把羽绒服拉链拉上吧。”
这话并没有特定对象,像是随口一说。但王烁羽绒服的拉链就没从下巴处下去过,叶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大敞的怀和拖到脚踝的长羽绒服,有点无处下手,想说他里面穿了周雨乔塞给他的加绒保暖背心,腹部护得好好的。
他低头犹豫的时候,旁边的车门被打开了,微凉的风从盛乐身后窜进来,大部分被他挡住了,偶尔有几片雪粒飘进来,凉丝丝的清爽,他抬头看着盛乐。
“嫌拉链麻烦的话,围上这条围巾吧。”
说话间,叶真感觉到一条柔软的织物松松垮垮地绕上了自己的脖子。
盛乐动作很轻也很快,没有给他想出理由拒绝的时间。围巾明明没有紧贴着皮肤,他还是觉得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仿佛盛乐的手还在围巾上,而围巾拉扯着他的脖子。
他下意识抬手想松松围巾,接着觉得这想法挺傻的,想了想又把围巾系紧了点,慢慢挪下车。
雪中并不觉得冷,盛乐蹲下来检查后轮的防滑带时,王烁和叶真隔了一段距离,站在道路一侧对着雪中的大山取景。
叶真脑子里还是刚刚盛乐给自己系围巾的样子。盛乐动作太快了,也太突然了,他都没看清楚——盛乐的脸在视线里蓦地放大了一瞬,还有一部分手指——然后就退了回去,像残影一样在他此刻空空如也的脑袋里咣当,还有盛乐身上的味道……是香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