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真嗅觉不算敏锐，可能因为在车里又离得近，放大了香水的气味，混着新雪的干净清冽，挺好闻的。

叶真眼睛盯着取景器，半天了都没按下快门。鬼使神差地，他把镜头往车的方向移动——

刚巧盛乐检查完防滑带站起来——

叶真像做了亏心事似的一凛，猛地转身。

取景器里看到的是远处皑皑白雪覆盖的黑土色山体和其间一片苍蓝色的湖泊，被周围荒凉寂寥的景色一衬，仿佛发出绿松石那种蓝绿色的光芒一样，在纯白纯黑之中，像是梦幻般的绮丽色彩。

叶真情不自禁地按下了快门。

上车打开车门前，叶真在原地拍掉了帽子、围巾、羽绒服上的落雪。因为拍到了想要的照片，有一种很爽的心情，他打开车门的时候脸上挂着笑容，像是小时候打完雪仗，心无挂碍地大笑过后那种简单澄澈的心绪。

王烁一边往车的方向走，还在意犹未尽地停下来举起相机。

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是叶真今天第一次和盛乐独处，叶真快乐的情绪好像充盈了车内狭小的空间，把其他的想法都挤了出去。他很快乐，也很想分享。

他主动把相机举到盛乐面前：“给你看，我拍到的！”

盛乐翻看着照片，叶真的视线落到他低垂的眼睛、搭在相机上的修长手指上，这个角度他的鼻尖、红菱角一般的嘴唇都柔和了很多，叶真也是第一次注意到盛乐的肤色是和他锐利的面容五官不太搭的奶白，在背后天寒地冻的大背景中，像是车里的暖风一样透出一种舒服的热意。

盛乐抬起头：“这张真不错。”

叶真撞上他的视线，倒是没有被对方发现偷看的尴尬，反而探过头去：“哪一张？啊，我也最喜欢这一张。”

他因为常年拍摄的关系，经常需要作为旁观者去观察他人，他从以前就养成了习惯，能在别人的目光中坦然回视。而且观察的多了，他发现大部分情况下，反而是被观察的人处于心理弱势，先露出尴尬的神情移开视线。

但是盛乐没有，他和他一样坦然。

是不是这点让他不自在呢？叶真盯着盛乐的眼睛想——他明明说喜欢他的，可是在他喜欢的人面前，他仍旧是狩猎者，没有害羞和惴惴不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又闻到了盛乐身上的香水味，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会装防滑链啊。”

他的语气带着点揶揄，也有些好奇。一般在城市生活，鲜少有用到防滑链的时候，是以大部分人都不会装也不需要这个装备。只有他们这种因为拍摄需要经常外出的人，才会有在大雪天暴雨天等极端天气开车的经历。他到现在还有些不相信盛乐是真的爱好摄影……

“会啊。”盛乐笑了，“你知不知道，当一个人开始对另一个人的经历好奇时……”

王烁在这时忽然拉开车门，叶真完全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靠近车的，被吓了一跳：“我C，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导你上辈子是做贼……”

他反应过来这是他的亲导师，赶紧闭嘴，咳嗽一声，装作四处找东西的样子：“我忘带水杯了，有点儿渴，车上有瓶装水吗？”

王烁瞪了他一眼：“你一上车就睡，张着嘴睡了这么久当然口干了。”

叶真的注意力被转移，我他母亲的是张着嘴睡觉的吗……

盛乐那边传来一声低笑：“别喝瓶装水，太凉了。”他递过来一个保温杯，“新杯子，放心用，里面泡的红参枸杞茶。”

“你还带着新杯子？”叶真接过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保温杯。

“出门会准备着，习惯了。夏天我也直接带瓶装水。”盛乐递给王烁一杯，“老师，您要吗？”

“哎呀，我自己带杯子了。谢谢谢谢。”王烁客气了一番还是接过，转过头开始教训叶真，“你看看你师弟，多有心多仔细，你还是师兄呢。”

“中年人的养生意识强。”等王烁转回头去，叶真小声嘟囔，“我还年轻，喝这个容易上火。”

“你小子！”王烁转身作势要打他。

叶真知道他就是装装样子，看他转身转得颇为艰难，自己把脑袋凑过去让老头拍了一下：“我喝我喝，赶明儿我给老师和师弟泡好了备着。”

叶真感觉自己已经完全醒过来了，后面到了红石公园和雅家梗他们都下车拍了照片，叶真像旅游一样自个儿拍了一堆奇奇怪怪的红色石头和如在雾中仙境一般的云海。王烁要专业得多，几次搭好脚架，还让叶真和盛乐给他举反光板和遮光罩布光。

盛乐一直在给王烁帮忙，和王烁一起斟酌讨论镜头里的造型布局和光影。叶真站在不远处摆弄自己的那台单反，看着站在雪中神情专注的盛乐，忍不住把镜头推向他，对准他的侧脸按下了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