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子,位子给您安排好了,我们去吧。”小厮谄媚地喊着人,脸上的笑让人觉得让他当场跪下都不会有二话。
“不去了,我们坐这!”姜北宿挥退小厮,大摇大摆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这里看得最清楚。”
这一个小隔间,愣生生挤了八个人,小厮怕怠慢了,忙说:“上面看的更清楚。”
“就这吧。”姜冶坐在了顾茸身边,一副要在这里长坐下去的表情。
小厮敢怒不敢言,只能告退。
这一下,倒是只剩江然一个尴尬人,她愤愤地坐在了桌头,离谁都不近。
桌上的氛围史无前例的安静,顾茸这才认真看向戏台上的多尔伽,长得确实美,和台下的人长得都不一样,五官更立体,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魅惑。
“她唱的什么意思?”
这歌虽然好听,但却听不懂,看着多尔伽的动作,倒是觉得十分悲伤。
“思念家乡,”张知解释道,“她在这已经唱十年了,每个月必唱这一曲,唱完这个才会唱别的。”
“时间过的真快,我居然都在这听她唱十年了。”韩力感叹道。
“她怎么不赎身?”姜北宿问道,“应该有很多老爷愿意给她花钱吧,尤其是那个姓钱的。”
“你们也知道钱爷?”韩力道,“那人是个渣滓,不可能的,当年就是他将这多尔伽送来的。”
“难怪每个月都要来看看,原来是怕钱袋子跑了。”姜北宿咂舌,指着戏台正前方的一个布帘。
钱爷半遮着帘子欣赏台上的人,叼着烟枪跟着歌声摇摆,椅子脚一会翘起一会敲地,很是享受。
待一曲唱完,多尔伽对着台下躬身一笑,回到台后换衣服去了。
“有没有异状?”顾茸低声问向左筝。
左筝将罗盘摆在桌子上,罗盘的指针和死的一样,完全没动弹。
“会不会不是这多尔伽?”左筝喃喃道。
“姓钱的也在这,不可能不是,再等等。”话虽如此,顾茸心中也有些着急,那个凶魂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暗香坊里少说得有几百人,随意找个人上身都能让他们翻天。
正等得焦躁不安,戏台四周突然喷出来火焰,火花让整个暗香坊的气氛又热了起来,坐在前排被晃了一跳的客人都拍手叫绝。
顾茸吸了吸鼻子,觉得这地方的蜜味更浓了。
多尔伽踩着一串急促的鼓点就跳了出来,她光着脚,戏台上的香蜜被踏出了水花。
而她的身后是几个同样美丽的姑娘,每人胸前都拴了个碗口般的手鼓,跟着多尔伽的脚步不断地敲击。
“今天换曲子了?”李小抬眼道。
张知手指跟着鼓点敲在茶杯上:“还是头一回听这个调,不是西域的风格吧。”
鼓声空灵,或急或缓,敲击一下心尖便感觉震颤一下,初听时觉得优美异常,听久了在座的八人面色皆是有些不适。
“是人皮鼓。”姜冶凝重道。
从小被抱走的女孩,从未经荤食,以‘洁净’的身子被剥下皮肉,制成的鼓,从鼓面上甚至能看到人皮肤上的毛孔和纹路。
顾茸也听说过这人皮鼓,是用于祭祀的鼓,只不过多尔伽怎么会知道?况且这人皮鼓也不是西域的东西。
她道:“她现在唱的这曲,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听了这些年,李小多少会些西域的语言,她闭眼凝神细听,多尔伽每唱一句,她的表情都凝重一分:“似乎是...她们将联合起来...复仇成功...将你们刻在石壁上...魂魄永埋于无尽之夜。”
姜冶脸色骤变,喃喃道:“无尽之夜。”
姜北宿也想到了溪村那一茬,道:“是悬山?”
鼓点愈来愈急,倒真有些祭祀的势头,只见多尔伽夺过人皮鼓,疯狂地旋转,每转一下,鼓敲两声。
戏台旁的火焰也喷得老高,火花绚丽夺目。
在火花落下去之时,鼓点戛然而止,整个暗香坊伸手不见五指,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声琴铮。
戏台正前方,对着钱爷的方向,亮起了一盏烛灯。
“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
这一句唱词不再是西域的语言,多尔伽轻柔地唱起来,在她的左眼皮上长出来一颗黑色小痣。
整个坊内寂静无声,仿佛被她的歌声迷住,连碰杯的声音都没有了。
就连小厮都一脸迷醉地站在客人后面。
多尔伽缓步下台,跳向钱爷,手中的鼓摇晃着,鼓面像是有生命一般,粉嫩的纹路里还流着少女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