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是香油月饼，皮酥，顾茸一只手接着，抻着脖子咬，掉了一地渣。

她咔吧咬着月饼里面的细砂糖，问道：“袁霄的尸体你怎么处理的？”

姜冶没吃月饼，和个老道人一样捧着杯热茶，慢慢道：“封住了。五年前他决心悔改，本家把他从姜家牢里放了出来，他说要好好做胭脂，却还是这样了。”

顾茸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在凡间活不下去，不是你和姜家的错。”

袁霄大限没到，选择了自我了结，不放出来说不定会活的久一些，也不会徒生这么多事。

除了事故司处理的案件，幽冥仙官最烦的就是这种。

没有专门的司负责，基本上随机安排人，找又不好找，回收还得费二两口水劝，收一个都得天天担惊受怕别被哪个脏东西吸走了，睡觉都睡不踏实。

恨不得把这些魂打个结栓裤腰上。

灵魂最脆弱之时，便是操控的最好时机。

顾茸说：“他是这次案件的关键，幽冥估计不会放过他。”

姜冶疑惑：“幽冥？”

顾茸一顿，自己好像从来没和姜冶明说过，她放下月饼：“怎么跟你解释呢，就给我发钱的地方。”

她又说了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叫精怪司，是专门管小猫小狗这种的。

“嗯。”姜冶听完没啥反应，全盘接受了她说的话。

顾茸问：“你知道？”

“小时候经常听这种故事。”

顾茸点头：“也对，咱俩在另一种层面，也算是同行。”

硬扯也是能扯在一块的同行。

姜冶低笑了两声，顾茸也伸展身体，手向后撑着，抬头看着圆月，淡淡笑起来。

她目前想要的是在凡间安稳活下去，和姜冶想要的太平，不仅不冲突，反而还出奇的一致。

虽然莫名其妙的认识，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们似乎熟悉了一些，甚至有了种老搭档的默契。

用顾茸仅有的知识来说，可谓‘一见如故’。

喵——

黑猫用爪子勾了勾顾茸的袖子，她抬头看向院中。

一抹灵光现在正中央，确切地说是长在某个魂魄的身上。

是那个松鼠，它被一股温暖的能量包围，每一根毛发都变得柔顺，在月光下，从背部开始渐渐消散。

它的愿望被满足了。

如果不是方梵提起，顾茸都有些忘记还有松鼠这一茬了，幸好带来了，这小家伙估计就是想最后再玩这么一通吧。

这是她接的第一个任务，自然希望它能开开心心地走，她笑道：“那祝它下一世长命百岁。”

姜冶也看着那处，眼眸深邃，轻轻重复道：“祝它下一世长命百岁。”

*

中秋这天确实热闹，尤其是姜冶家，顾茸坐在院里看了一晚上，姜冶也陪了一晚上。

晨起太阳初升，天上还能见着月亮的时候，魂魄纷纷飞回自己的木雕，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留下一片狼籍。

顾茸帮着收拾，将木雕藏回雕刻房，蹲下站起间一阵眼晕，觉得自己该补个觉。

恰巧，在雕刻房锁起来后，姜冶盯着太阳，也打了个哈欠。

经历幻境后，顾茸昏迷了三天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别说姜冶这个肉身人了，昨天陪她熬了一夜，眼里的红血丝遮都遮不住。

见状，她直接抱起黑猫道：“困死了，我要回家休息，你也是，等幽冥那边出消息了，我再跟你说。”

在再三拒绝下，姜冶没有将她送出一条街，而是只送到了门口。

在她绕过拐角后，姜府也关上了门。

黑猫在她怀里很乖，经过昨晚一夜的月光洗礼，它的身体暂时能够保持着原型。

“给你起名叫珍珠吧，”顾茸替它梳理着毛发，“当时在幻境里，你的眼睛特别像一颗黑珍珠。”

黑猫朝她怀里一钻，看样子是同意了。

顾茸觉得自己这名字取得妙，踮脚跳着走了两步。

还没踮出街，珍珠脖子突然扬起，眸子死死盯住前方的路。

顾茸登时警觉，街上只有一两个去赶早集的人，她用袍子遮住珍珠，低头跟在这些人后面，只敢抬着眼偷看。

不久，前街响起马蹄声，两匹骏马拖着华丽的轿子出现，那马车前挂灯笼的地方还多挂了两串铜钱，车侧面贴了用来驱邪的符纸，就连马夫都半遮着脸，十分神秘。

这南安城真是什么都有。

马车刚刚经过身边，铜钱相互碰撞，马车急急刹住，侧窗便被一只手挑了起来。

顾茸心觉不妙，这铜钱是真货，看样子她被当作那个被驱的邪了。

她眼睛只盯着脚尖，在前面两人厌烦的眼神下与他们贴得更近。

幸好轿子里的那人没打算多停留，对着马夫说了声：“继续走吧。”

听声应不过三十岁，是有一定修为的人。

不知是何方的修行者。

马车轱辘又哼哧转起来，顾茸回头看了看。

那是一只刻满符印的手，一枚墨色戒指套在食指，里面的油色妖艳，和手上的符印一样，都带着股邪劲。

怎么看怎么眼熟。

正要眯眼细看清楚，那手便收回到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