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看着院内,窗和门都大敞着,客室内桌子摆得离门很近,月光能铺满小半个桌子。
顾茸落座,在姜冶自行端茶送水,亲自摆上小菜后,并反复心底确认姜冶比她小很多很多岁,是该服务别人活动身子骨的年纪后,才迟疑道:“张婆不在?”
姜冶与她坐了对向,指了指院外:“这个情况,张婆不知道。”
顾茸“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难怪周六六一副你不想让人来的样子。”
姜冶道:“他现在看不见了,但满月这天总能感觉到什么,是不敢来的。”
顾茸迅速抓住关键:“现在?”
姜冶点头。
周六六还在懵懂时,逢年过节都要来姜家,原因只有一个,虽然姜家姜冶不好玩,但架不住他家毛茸茸的小动物多,那些玩意好玩。
每次姜冶都只是淡淡地站在后面看着他扑腾,从来没找着机会告诉他那些是什么东西,反正在他的控制下,不会有什么大事。
直到周六六长大一些,突然发现这姜家换宠物的速度也忒快了,且月内只有初一、十五两天能见到它们。
而且那巨鹰是在南安城能见看到的吗?
但周六六还是心大地认为,全是因为姜家家大业大,所以才会有这些奇珍异物。
等彻底看不见了,他才偷偷摸摸拉着姜冶问道:“你们家那些动物呢?尤其是那鹰,可酷了。”
当时的姜冶没回答,只用眼瞟向周六六身后。
巨鹰登时就来劲了,直接掠着头顶飞了过去,吓得周六六寒毛头发齐齐炸起,这才发觉脚边空气凉乎乎的,一团团贴在皮肤上。
最后整个人是被姜冶扶着出去的。
也是懵了好几天才想起来问自家父母,才知道原来姜家是搞这些玩意儿的,打那后再也不敢在初一十五的时候来了。
并且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每次见面都劝姜冶不要和这些鬼玩。
但这些不是说不沾就不沾的,偏偏就能看到,偏偏这些东西缠着他,能怎么办?
*
顾茸抱着猫,脚翘着凳子憋笑,实在忍不住了,直接抹起了眼泪:“真难为他现在还能和你玩那么好,哈哈哈哈。”
姜冶道:“他其实蛮有天赋的,只是越好奇越胆小,不敢去看。”
所以才会有那些不咋好看的木雕摆在摊位上。
顾茸尝了一口菜,立刻点评道:“这不是张婆做的。”
菜式不一样,姜冶是北方人,上次吃是咸鲜口,这次倒变成偏南安城的甜口了。
姜冶道:“簪花楼的菜没吃到,这次算是补偿,也算是南安城里数一数二的了。”
顾茸对自己的‘明察秋毫’感到满意,连吃了好几口:“这段时间我一直昏着,簪花楼你去查过没?”
姜冶搁下筷子:“确实是月前烧的,那时我不在南安城,全然不知道这事,凭花夫人和袁霄的本事是压不住火的,死了不少人在里面,连带着旁边的胭脂铺也给烧了。”
“这事你们的官府查明白没?”桌上有一笼玲珑剔透的汤包,顾茸突然想起之前在包子铺里,那几个官老爷说的话。
“官府查不清楚,一直当个悬案,我以姜家的名义递了消息,京城应该会来人吧,”姜冶见顾茸拿筷子戳勺子里的汤包,好心将一小碟醋递了过去,“特酿的,你尝尝。”
“姜家不是你做主?”顾茸戳破面皮,端起醋碟直接顺着洞倒进去,她就喜欢吃这种重口的。
“不是。”
“为什么?”
“能力不足。”
短短四个字,差点让顾茸被汤包里的醋呛死,她抹了抹嘴:“你这样的都叫能力不足啊?都成家主了诶!”
姜冶又将那碟子醋挪开,禁止她这么吃:“姜家有能力的人很多,我恰巧是主脉一支里的,占了个大便宜。”
这摊上的是啥事啊!
顾茸将一笼汤包都塞进胃里压惊,想着也是,家主不在京城都能照转,姜家主怕只是个名头,但总不能当着人面戳穿,遂干巴巴道:“会投胎也是天赋的一种。”
姜冶无声笑了笑,算是赞成她的话。
中秋夜,团圆夜,本该是高兴的时候,却因在姜冶有没有能力这个话题上卡住了,两人之间直接冷了下去。
整得顾茸连饭都吃不下去了,用筷子捡着菜,用眼角余光偷看。
姜冶安安静静吃着,倒是真做到了食不言,从脸上看不出什么,半晌抬了点头,发出单纯地“嗯?”
好家伙,刚才以为这人是在装傻,结果是真没感受到气氛。
自己是小孩子吗?这点事都能被烦着。
撂了筷子,顾茸才想起来今天的主题:“你说的月饼嘞?”
姜冶这才抬起头来,眼里比刚才多了一抹笑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又整来一只小木匣子。
顾茸沉下心见他变脸,感觉自己才是那个不懂气氛的,这人就是在看她脸色。
扮猪吃老虎。
装傻。
怀中的黑猫待烦了,蹦跶下去,到院中去追其他魂魄,身上有月亮照下的华光。
如此良夜,不享受可惜了,顾茸提议道:“坐院里去吧。”
*
院中有石凳子。
只不过碎了。
院中也有竹椅子。
只不过现如今在天上飞来飞去。
顾茸和姜冶说是坐院里,其实只是迈过门槛,坐在了台阶上。
两人中间隔着一只猫还有一个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