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有好一些人,梁骁端坐主位,梁宽瘫坐在下首,除此之外,便是站在边上负责伺候的几个身穿锦衣丽服的丫鬟和跪在花厅正中央的三个男仆人。
苏慕昕绕过那三人时,特意往中央觑了一眼,见其中一个只十三、四岁,左耳挂了一只珍珠环,正是那个被她烧了毡花帽的少年。
那少年早哭花了脸,觑见苏慕昕进来,脸色大变,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一眼。
其他两人则比那少年大了十好几岁,正是昨晚帮着梁宽围堵自己的四个壮汉中的其中两人,他们同少年的反应一样,看到她后都流露出心虚和慌张的神情。
还差两个!
苏慕昕猜测那两个可能跑了,没抓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要梁宽不太过份,这件事倒此为止吧。
她站到距主位约三米远的地方,向安平侯梁骁道了一个万福,起身时看见梁骁身旁的几上放着那支被抢走的珍珠发钗。
梁骁今日穿一件翠蓝色大袖的袍子,上面绣着金色的云纹,额上齐眉勒着一条白底翠蓝色裹边同样绣着金云纹的抹额,显得庄重而华丽。
苏慕昕进来时他正在喝参茶,本来参茶已喝完,但他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并未放下手中空掉的茶碗,反而再次将茶碗凑到嘴边,借着喝茶的动作向苏慕昕偷眼打量,只见她今日穿着一袭素色衣裙,纤腰袅袅,婉约动人。
他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极不妥当,快速收回目光,然后不急不缓的将空茶碗往旁一递,随侍在旁的一个丫鬟眼明手快,躬身上前,双手稳稳地托住茶碗,另一个丫鬟则奉上刚烹好的茶。
梁骁这才将视线正式落在苏慕昕身上,指指堂兄梁宽对面的椅子,“苏小姐请坐。”除了昨晚喝醉酒,他对她一直很冷淡,甚至故意疏远,就像她是他身边最多余的存在。
“是。”
苏慕昕在他面前颔首低眉,始终保持着谦卑。这时退至椅前,浅浅坐在椅上。
梁骁又道:“苏小姐来得正好,堂兄刚说他与你两情相悦,你昨晚是自愿跟他出府。”
苏慕昕闻听此言,脸色大变,当即抬头看着梁骁:“侯爷,绝无此事!”
她刚刚在门口还想着息事宁人,但这时候听了梁骁的质问,她就知道自己断不能承认此事,答应跟人走,事败后又反悔反咬人一口,那她这种行为算什么,不要脸的小娼妇吗!
她呼吸急促起来,将昨晚发生的事再一次原原本本说给梁骁听。
梁宽无精打采,瘫坐在椅上,待她说完就对她说:“昕昕,你别怕,也别急着否认,宽哥哥刚刚将我俩的事统统说给堂弟听了……”
他顿了一下,身子离开椅背,似突然来了精神,笑着讨好梁骁,“只要堂弟这次能成全堂兄,堂兄今后什么事都听堂弟的!”
“我俩有什么事?我俩什么事也没有!”
苏慕昕急得满头大汗,“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对梁骁道:“侯爷,你别听他瞎说,我和他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到底是你瞎说,还是他瞎说,只有你俩自己最清楚。”
梁骁拿起几上那支珍珠发钗,低垂眼眸,端详一番,“苏小姐,堂兄说你勾引在先,他与你两情相悦在后,你亦答应了要做他的妾氏,还送了他一件定情信物……”
说到苏慕昕送梁宽定情信物时,梁骁眼里冒出令人不易察觉的怒火,很快又湮灭下去,他抬眼看向苏慕昕,神情变得耐人寻味。
“堂兄说因你曾经是他堂妹,他怕他爹娘还有祖母不答应,这才想先在外面和你拜堂成亲,先把生米做成熟饭,最好你能怀上他的骨肉,然后你们以此要挟他爹娘和祖母。苏小姐,是与不是?”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苏慕昕急得跳脚,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侯爷,如果我是自愿,那他们为什么要绑住我、封我的口,还把我装在布袋里!如果我是自愿,我自己就跟着他们走了,何苦闹那一场!如果我是自愿,在侯爷没归家前多得是机会,为何独独等到昨日,如果夫人昨日真召见我,我们岂非没了机会!”
说到这儿,她如水般清澈的眼睛一直望着梁骁,眼含期待的说:“侯爷,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梁骁这时也一直看着她,她的眼睛的确很美,眼型细长,眼尾上翘,极有韵味,如同一朵空谷幽兰,特别是当这双眼睛带点泪花,目不转睛地望着人时,就像……就像她的整个世界都在望着你。
梁骁赶紧移开视线,不敢再沉溺在她温柔又期待的眼神之中,同时他皱起双眉,紧握住她的那支发钗,按说发钗是女子贴身之物,若不是苏慕昕主动相赠,必然是梁宽强抢而来;相反,若不是梁宽抢的,那必然是苏慕昕主动相赠。
他正纠结着该不该相信苏慕昕,却听堂兄极不耐烦的叫了一声“昕昕”,他因他对小姐的称谓感到不满,从发钗上抬起目光,皱皱眉头,斜睨着堂兄。
梁宽显然没有注意到堂弟的目光,宿醉令他全身难受,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费力地站了起来,然后对苏慕昕道;“是,昨晚我俩有了分歧,宽哥哥想先在外面拜堂,你顾着规矩,一定要我家先向你提亲,还一定要我堂弟和堂婶首肯,我跟你说了……”
他稍稍回忆了一下,然后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至少两次吧,我说我俩的事和堂弟堂婶一家没关系,我俩最大的问题就是我爹娘和祖母大有可能不会同意,但只要我俩两情相悦,生米做成熟饭,他们答应也是迟早的事。是,宽哥哥昨晚是猴急了一些,一来喝多了酒,二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