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等着她的答案,等得口干舌燥,等得人又变得很烦燥,他本不是随意动怒之人,但今晚之事,没一件是顺心如意的。
“问你话呢!抬起头,看着我说,你怎么老是不看着人说话!”
苏慕昕鼓起勇气,抬起头,清澈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侯爷是一家之主,不是怕侯爷,而是侯爷……侯爷很有……有威严,八面威风,慕昕不敢直视。”
我很有威严!
梁骁听了她说的好话,心情才似好了一点,不由自主的将笔直的背脊挺得更直了。
一路上苏慕昕都是紧张不安的,甚至想:路为什么那么长。
梁骁将苏慕昕送回竹隐院才回到花厅,齐嵘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一见到他就问:“你去哪儿了?他们见你久没回来,让我来找你,看你是不是醉倒在府中的娇妻美妾怀里了。”
“我这两年都没在家,哪有娇妻美妾。”梁骁步上台阶,伸手扶住他。
齐嵘满脸绯红,伸出右手食指,在半空中胡乱指点:“你有了的话徐骘可要与你闹,她妹妹还没嫁过来呢,你就敢金屋藏娇!”
“你不是说要送我两个姬妾,我可等着。”
“送你没问题,但得等你成亲后,不然徐骘要跟我闹了。”
二人说说笑笑,相携着往厅里走。
几个年轻女郎棒着美酒佳肴正要往厅里送,一见二人走来齐齐停住脚步,曲膝行礼。不知怎地,其中一个身穿淡黄衣裙的女郎脚下踉跄,一头扑在梁骁怀中,她手中的美酒瞬间洒了二人一身。
那女郎吓得够呛,连忙匍匐在地上,求饶道:“侯爷饶命,刚刚不小心被一石子绊了一下。”
齐嵘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对梁骁道:“姑娘也是不小心,都快吓哭了。侯爷,你就饶了她吧。”
梁骁原也没想要惩治她,听齐嵘言语暧昧,叫那女郎“抬起头来”。
那女郎怯生生的抬头,只见她明眸皓齿,窈窕多姿,长长的睫毛吓得不断颤抖,更显得楚楚可怜……
第二日一早苏慕昕主仆三人就被梁骁房里的施瑾请到了正房大院,她们是从西院的夹道走上正院的后廊,然后再从后廊过穿堂、经两间厅房才到。
正房大院有上房三间,两侧十数间厢房,皆是雕梁画栋,新漆重新抹过,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院中种了很多红梅,故此院又叫“梅园”,此时未到开花的时节,院中却展示着蓬勃的生命之力,特别是在清晨,当阳光穿透薄雾,院中每一棵梅树都像是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
苏慕昕小时候常到梅园玩耍,可以说这里的每一个“黄金铠甲士兵”都是她曾经的玩伴。
再往前走,就是正面三间上房,当中悬有一匾,匾上书“瑞鸿堂”三个大字,正是当今安平侯梁骁的居所。
此时,三间上房前跪了二、三十人,除了西跨院和门房的奴仆,还有两处跨院和门房的几个管事。这些人必然要因为昨晚的事受到处罚,昨晚他们明明听到有人呼救却不救,若家中人人如此,哪天进了盗匪,整个家岂非都要被盗匪连锅端了。
苏慕昕这时却有些惴惴不安,既担心他们受到过重的处罚,又担心他们受了处罚后,因这处罚记恨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跟着施瑾穿过两旁的罚跪大军,走到上房正门前。门前台阶上站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苏慕昕来了,一丫头向帘内禀道:“冯钦嬷嬷,苏小姐来了。”
苏慕昕连忙颔首低眉,和孙嬷嬷、苏真真一起等在门外。
没一会儿,有人从内撩起门帘,露出一张银盘似的脸来,是一三十来岁的妇人,主仆三人一见这妇人,忙向她微微曲膝,齐齐叫了声“冯钦嬷嬷”。
此妇乃是梁骁房里的内管事冯钦,也是梁家的家生子,在梁骁几岁时就被派到梁骁身边照顾他的起居,很得梁骁器重。
冯钦让开身体,请苏小姐进屋,并让两个奴婢在屋外等候。
苏慕昕向她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又回头看了孙嬷嬷和苏真真一眼,告诉她们“别急,等着通传”。尽管叫她人别急,但她心中却是忐忑不安的,在路上她就想向施瑾打探一下情况,但施瑾今日沉默寡言,显得心事极重,打探的话苏慕昕便说不出口了。
谁知道梁宽会怎么编排昨晚的事,还有若惊动了那位祖母,那位祖母一定会护着长孙,保不准此后会对她更加不利。
她昨晚还希望安平侯能替她做主,好好惩治梁宽这个恶人,但这时候她只希望这件事就此打住,反正她现在也平安无事,口头上被人讨些便宜就被讨些便宜吧,反正又不会死。
不是她性格懦弱,选择妥协,而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梁宽有一堆人维护,而维护她苏慕昕的却一个都没有。
走进堂屋,屋中摆设和印象中没有差别,也是迎面先见一个大匾,匾上写着“效节致命”四个斗大的字,后有一行小字,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书赐安平侯梁凌锋,又盖有“皇帝尊亲”之宝。
她一见这个牌匾和牌匾上的名字后有一阵失神,小时候她曾问过老侯爷匾上的梁凌锋是谁,老侯爷告诉她,那是他的爹爹,他的爹爹是开国功臣,与太祖皇帝同乡,太祖称帝前,他的爹爹侍随左右,值宿账中,更救过太祖皇帝的性命……
堂屋两旁各有一门,左为卧房,右是小花厅,冯钦让她等在花厅门外,她则进去回话。在等待的档口,左边卧房有丫鬟端了盛满水的木盆出来,跟着又有丫鬟端了吃食、点心进屋,来来回回好几拨人。
苏慕昕也没多想,没一会儿,冯钦撩起门帘请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