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琛云陷入混沌与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他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睁不开眼也动不了,连本应感受到的疼痛都没有,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一团随时都会飘走的魂魄,只是似乎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禁锢着,才没脱离身体。
我这是死了?他想着。
很快,柳琛云能听见一些声音,那声音好像是隔着一座山传来的回音那样飘渺,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声音上,这才勉强能听清一些。
“你说什么?他吃的药是什么?!”
这是樊熠的声音。
“这不是我想瞒你,是大人他不让我说啊,哎!化魂散的毒是解了,可大人身体里那些原本相互制衡的毒药被这剧毒冲撞,简直乱成一锅粥呀!我...我解不了。”
听到何大夫这么说,柳琛云并不意外,化魂散的毒在他身体里起效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在密室里为了不让樊熠去冒险柳琛云说了去找杜寒也只是骗他的,一来要找到杜寒就几乎不可能,他也根本撑不到那时候,二来他那师父大概也是不愿意救他的。
正想着,又有声音传来。
“诶?你做什么?”
“带他回古越。”
“快放下!大人现在哪里还能受得了山路颠簸,你非得给他颠死咯!”
“他不会死。”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柳琛云没再听见什么人说话,他以现在这种轻飘飘的状态简单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一生,他忽然觉得,也许自己早就已经死了,到沙籽坝之后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因为他想不出,除了梦里,哪里还会有像樊熠这样的人存在,他一定是太冷了,冷到生命尽头给自己的梦里编织出了这样一团炽热的暖阳。
古越寨中。
樊熠将柳琛云抱进药园,黔月被他阴沉得可怕的神情吓了一跳,这小子长这么大从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黔月当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在对柳琛云一番查看后,黔月想也不想迅速捞起桌上一个小瓶,又抓来一个拇指大小的瓷杯,将瓶中棕褐色液体倒了满杯,示意樊熠将柳琛云扶起一些,把那药给柳琛云灌了下去。
做完这些黔月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他心有余悸地对樊熠一通“问候”:“你个背时娃儿,知不知道他刚刚差点就死了!你上山来把我接下去不行吗?他都虚弱得就吊着一口气了你还带着他赶山路,是嫌他死得不够快?”
樊熠难得的没有顶嘴,面色依旧很阴沉,他语气坚定道:“就是不想让他死,才带他来山上的。”
黔月:“你什么意思?”
樊熠静静看着柳琛云,没回应。
黔月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态度坚决道:“你想都不要想!不行,绝对不行!他的毒我会尽力给他解,要是解不了那也是他自己的命。”
柳琛云没听懂黔月说的“绝对不行”是指什么,正聚精会神地再往下听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在往下沉,好像身体又慢慢变得有了重量,随之而来的还有将他全身包裹如万蚁啃食般的疼痛,脑子里“嗡——”的一声,他睁开了眼。
“我才不管什么命不命的,我只要——”樊熠话说一半就看见柳琛云醒了,那后半句话随即变成了,“琛云哥哥,你醒啦!”
重新得到对身体的控制权后,柳琛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种轻飘飘的状态也挺好的,因为现在实在是太痛了,不光是四肢百骸,就连内脏仿佛都搅作了一团。
柳琛云没有力气说话,他只能勉强勾起一点毫无血色的唇,露出一个没有喜悦只有凄苦的微笑,轻轻点了头。
黔月有些惊讶,她重新上前给柳琛云号了脉,有些疑惑道:“奇怪,才这么一会儿你居然醒了,不应该啊,我这药没这么神奇啊,等等,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一股脑地往外涌?”
这倒是没说错,柳琛云现在的确有这个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是在沸腾一般不断地涌出什么东西,越积越多,像是要将他的筋脉和血管都撑爆。
见柳琛云艰难点头后,黔月的惊喜难掩,她说了声“等我一下。”就转身出了门,留下两人在屋里面面相觑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黔月再进来时手里举着一把有小臂长的用来切药材的刀,另一只手托着一个脸大的木盆,脸上还笑得很开心,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她朝柳琛云走过来简直像个要杀人分尸的变态。
“孃孃你做什么?”樊熠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伸手拦在她面前问道。
黔月见樊熠拦着她反倒一脸不解:“我治病啊。”
樊熠指了指那把长刀,犹豫道:“治病,要用刀吗?”
黔月:“哦,我刚出去没找到小刀,就拿了这个大的,消过毒了放心,将就用一下,他现在需要放血。”
樊熠:“放血?”
柳琛云理解樊熠的疑惑,毕竟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个血多的,再放血只怕是还被毒死就先血尽而亡了。
“别挡着我救人。”黔月推开碍事的樊熠,捞起柳琛云的手,在手腕上划了一刀,血瞬间就涌了出来,只是这血竟是黑色的!
跟身上被剧毒侵蚀的痛比起来,划开手腕的痛他几乎感觉不到,但随着那黑血顺着手腕不断流出,他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疼痛感在一点点消退。
“黑血?”樊熠凑近蹲在柳琛云身旁,看着流出的血诧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