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夜还是上街热闹。”薛岭思索片刻，说完看了裴钰一眼，“你等一会儿，我现在满身灰土洗干净再和你去。”

“喔，那干脆让小厮给我们两个都备好水，不然我干等你也怪没意思的。”裴钰兴冲冲地叫人替他翻找衣裳，他记得自己有件银线滚边竹叶纹的白绫衫，灯火下头穿可漂亮了嘿嘿。

“可省些力气吧。”薛岭闻言很是诧异地瞧了裴钰一眼，唇角淡扯着，怪笑道：“等你磨磨叽叽沐浴完，恐怕外头只剩下打更的还在街上晃悠。”

这话从何说起？

原来，裴钰被御史府养得娇这事儿在一众伙伴间是出了名的。

就说沐浴，因着大俞朝上下喜香爱香又追求香事雅洁，裴钰身边伺候的便处处上心。平日洗澡要用茅香花和杜蘅换着给他煮作浴汤，为的是使皮肤生香；生病时，则要以煎煮浸泡过的百合水热浴全身，香味清新不说，还有养阴润肺之效。

至于其它悦泽肌肤的面药、洁发乌发的香泽就更不必提了……

虽说裴钰总在日头底下跑跑闹闹，但他本生得白，这么日久天长养下来，反倒在漠北一众风吹日晒的公子哥儿们中间脱颖而出，又香又净，快比得上淳于镜那位不大爱出门的嫡亲三姐了。

本来裴钰房里的人对将自家少爷养得精细很是骄傲，偏生小孩儿面皮薄，被同伴中不对付的嘲笑过几回后，回家来死活也不要再涂那面脂。

结果呢，就是小公子娇贵得适应不了漠北这气候，没过几日手和脸蛋儿就开始皲裂。

不但府内上下心疼不已，就连裴钰自个儿也哭唧唧的老实起来，其余少年更是惊着了，一般不闹急了再不敢轻易跟人开这个玩笑。

“……有那么夸张么！”裴钰恼羞成怒，张牙舞爪扑上去就要锤薛岭。

虽说他现在已经不觉着男子气概和涂不涂面脂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想揍人，谁让这家伙总拿他小时候闹的笑话说事。

“我说错了不成，你哪回洗澡不磨蹭大半个时辰？”

裴钰还想再分辨，就见外头薛岭的小厮撩起软帘进来回话，说是水已经备好了。

“……又洗冷水澡？薛二你成心揶揄我的吧！”裴钰撵上去，吐嘈道。

“狗咬吕洞宾。”薛岭白了他一眼，拎起几桶冷水随便冲着洗了洗身上，再次扬起脸时睫毛挂着水珠像头清爽的小狼，哂道：“我是成心替你省下些时间，谁急着要去玩儿的？”

四月虽已春意无限，但晚间弱柳残月，轻风习习，到底带来几分清凉寒意。

裴钰虽说看薛岭冲澡冲得舒爽，但也心中有数，知道若是自己下去必定要冷得几哆嗦。毕竟他冬日里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时，薛岭却还早起练箭呢。

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及至开口裴钰又死要面子嘴硬，偷偷扫了薛岭一眼，嘟囔道：“热则血行，寒则血凝，等再过几年你就知道咱俩谁才是真的虚，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