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舟许久没有睡的这么舒服过了,没有做任何梦,被禁锢在一小块地方,暖和又安心。
意识苏醒时,他首先觉得身体舒服的不像话,像躺在云上一样。
片刻,他动了动手臂,触感不是布料,而是一片温热的皮肤。
阮舟猛然睁开眼,看见了身前抱着他熟睡的人。
他抱的太紧了,阮舟推了推他,那人没睁眼,也没有因为他这微小的挣扎而松开,只是缓缓垂下头,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而后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不烧了。”沈肆睡意朦胧下含糊着说了这么一句,转而再次抱紧他,随着他的动作,暖意争先恐后地充涌阮舟的感官,令本就在病中的阮舟昏昏欲睡。
阮舟本能地闭上眼,半晌心头一震,他发现自己竟然不反感这样被沈肆抱着睡,顿时心烦意乱,又推了他一下,声音带上些冷意:“起来,你不要睡在这。”
沈肆被他的声音惊醒,低头看见阮舟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没什么情绪说:“你先出去。”
沈肆没说什么,起身捡起地上的外套走出去。
清晨太阳初升,沈肆给捡捡喂食后,去厨房熬了点粥,盛好送到阮舟房间。
阮舟背对着他躺着,听见他进来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不想理会他。
沈肆有些懊悔,难怪现在阮舟生气,他现在和阮舟之间的关系确实不应该与阮舟相拥而眠,他应该定个闹钟在阮舟醒来前离开的。
沈肆把粥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道:“昨天你烧的很厉害,又不让我送去医院,我怕你出事所以才守着你睡的,事急从权,你别介意。”
阮舟本来有些头晕,没工夫想其他事,经沈肆这么一提醒,他忽然想起昨天烧的迷迷糊糊时他对沈肆说的一些话,于是更加烦躁了,猛地掀被子蒙住头。
沈肆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叮嘱道:“粥放这了,别忘记喝。”
到中午时,沈肆想起自己要让阮舟发现他和阿肆是同一个人的事,特地做了和他第一次做饭时一样的菜。
幸而他第一次做饭只是抄了两个素菜,并不油腻,阮舟生着病也能吃。
果然,阮舟上桌后,看见桌子上的两个菜愣怔在原地。
沈肆正要欣喜自己的计划起了点效果时,阮舟却蓦地皱紧了眉,不像是惊喜或者开心的模样。
“不喜欢吃吗?”沈肆问。
阮舟摇头。
两人坐下吃饭,沈肆再接再厉:“本来晚上想炖排骨的,但是你还病着,还是吃点清淡的,你想吃什么?”
阮舟说:“我不喜欢吃排骨。”
沈肆以为他还在为他抱着他睡的事生气,从善如流道:“不喜欢吃排骨呀,那小舟喜欢吃什么?”
阮舟皱起眉,抬眼看他:“你为什么叫我小舟,我记得我比你大半岁。”
沈肆:“……”
把这茬忘记了,他现在比阮舟小。
“好的,阮先生,那晚上煮玉米粥吧。”
阮舟淡淡道:“晚上再说吧。”
看着他这副拒不好好答话的模样,沈肆暗自咬了咬牙,如果不是身份不对,他早就亲上去堵住阮舟的嘴了。
·
阮舟还没有痊愈,身体没有力气,下午居家办公。
沈肆切了点水果送去给他,进去时,阮舟正在开会,沈肆放下水果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游戏机上。
前天那局游戏似乎没有打完。
于是,阮舟开完会时,抬头便看见了前面坐在厚地毯上带着耳机打游戏的沈肆。
似乎是打输了游戏,沈肆粗暴地摘下耳机扔到一边,转过头看到他,阮舟清晰地看见他眉宇间的烦躁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发亮的眼眸:“会开完了?”
阮舟的嘴角耷拉下来。
“我切了水果,你吃一点。”
阮舟沉默地站在身,来到他面前,将他随手扔在地上的耳机仔细地缠好线,规规矩矩地放回原位。
真奇怪,阮舟想,他为什么会看着这个认识不久的人随便摆弄阿肆留下来的东西呢?
明明他平时打扫时都很小心的,怕弄坏了等阿肆回来了生气。
将游戏设备都整理好,阮舟问:“你为什么没有过问我,就随便乱动我的东西?”
沈肆语塞,既想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又想说又不是第一次见我玩,怎么今天才发作?就因为晚上抱着睡生气到现在?
但所有的话到嘴边,沈肆只说出了句:“对不起。”
阮舟严肃地警告:“请你以后不要随便进来。”
沈肆敢怒不敢言,顺着他的话离开,路过阮舟的桌前,把刚刚给他切得水果拿走,狠狠地塞了一块进自己嘴里。
以后再也不切水果给他了,沈肆恨恨地想。
刚走出书房门,阮舟喊住他:“沈先生,辛苦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捡捡病已经好了,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什么?”沈肆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或者说不愿去理解。
“耽误您这段时间了,我非常感谢,若您今后工作生活上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乐意之至,”阮舟顿了顿继续道:“家里实在小,我就不留您继续住了。”
沈肆不明白他和阮舟循序渐进的关系怎么忽然就这样了,无措地解释:“可是捡捡照顾起来那么累,你也说了,除了我再没有人能得心应手地照顾它……”
阮舟低着头摆弄手机,没有听他说话,半晌抬起手机,打断他说:“钱已经转你了,不够的话可以跟我说。”
沈肆被他的举动激的火气一下子上来:“我们的事是给钱就可以随意了却的吗?”
阮舟的神情平静几乎冷漠,反问:“不是吗?”
看着这样的阮舟,沈肆面色一僵,冷静了下来,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书房。
接着,沈肆整理自己的东西,全程阮舟一直在书房里没有出来,沈肆收拾好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的人默不作声,沈肆想了想说:“我走了,你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打电话给我。”
说罢,他凑近书房门听了听,里面依旧是静悄悄的,沈肆叹口气,抱起捡捡亲了亲告别,而后拉着行李离开。
随着关门声音响起,房子彻底安静下来,阮舟坐在电脑前看文件,短短的一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无法理解意思,只能重新一遍遍地看,直到天色渐暗,除了亮着的电脑屏幕,周遭一片黑暗,阮舟这才站起身打开灯走出去。
客厅收拾的很整齐,完全没有另一个曾经居住过的痕迹,捡捡依旧窝在猫窝里没心没肺地睡觉,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喜欢的人类可能不会回来了,只以为人类像以前一样出去办事,睡觉前总会回家。
走到厨房,阮舟身体一僵,目光紧紧盯着桌子。
桌子上是沈肆临走前给他准备的已经凉透的饭菜。
半晌,阮舟回过神,但觉得身体异常疲惫,也懒得去收拾,转身回卧室,想要好好睡一觉。
可躺在床上他半点都睡不着,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停地攥紧又松开,伴随着耳鸣,阮舟不由自主想念昨天那个怀抱。
如果被他抱着……阮舟想到这里,狠狠咬上自己下唇,很快咬出血来。
夜里,阮舟又烧起来,他艰难地从床上挪下来,弓着腰去客厅找药,幸而放药的地方沈肆没有动,阮舟拿起药,忽然看见下面压着张纸条。
——发烧药吃三粒,厨房保温桶里有煮好的姜糖水,多喝点,退烧快一点。
是沈肆的笔迹,阮舟鼻尖一酸,泪珠从眼眶滚落在纸条上,将字迹晕染开来。
阮舟抹掉眼泪,心里骂自己莫名其妙,明明人是自己赶走的,现在又舍不得。
他掰出三粒药,没就水干吞下去,站起身回卧室重新倒在床上。
病痛和许久未出现过的心理症状紧紧环绕着他,阮舟觉得自己好像躺在阴冷潮湿的苔藓上。
如果放在以前,他完全可以接受,可沈肆出现的这段时间他过的太过舒服,以至于现在痛苦难忍。
“阿肆……”细微的声音从他的唇间溢出,阮舟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喊的是谁。
不管是谁,只要能来陪陪他,可一个人被他赶走,另一个人消失,不会有人陪伴他了。
阮舟刻薄地想,这不是应得的吗,他无比认真地跟阿肆发过誓,永不背弃,转头又想要别人来陪他。
他应得的,他不值得任何一个人爱他。
眼泪不停地顺着眼角滑下,良久,温湿柔软的东西划过他的脸颊,阮舟半睁开看见捡捡窝在他的旁边,安静地一下又一下地舔着他。
有捡捡在,他终于好过了一点,至少能够入睡。
次日醒过来,烧已经退了,捡捡团成一团窝在他的脑袋边的枕头上还在睡。
休息过后,阮舟终于有了点力气,起身想给自己找点东西吃,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他顿了顿。
冰箱里整整齐齐,蔬菜水果都放在各自的保鲜盒里,上面细致地贴着便利贴,写着丢弃的时间。
阮舟又拉开旁边的冷冻仓,依旧是满满当当的保鲜盒,沈肆包的饺子和包子,沈肆切的整整齐齐的肉类,还有加热就可以直接吃的菜,保鲜盒上依旧贴着便利贴,详细写着保质期和使用方法。
愣怔许久,阮舟找到手机,拨通了沈肆的电话。
·
昨天从阮舟家离开后,沈肆住进了酒店,和笨蛋系统复盘了一晚上他以前做错的地方,并且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直到天将亮才睡着。
结果没睡过久就被手机铃吵醒,沈肆怨念极大地接起电话,也没看来电人:“喂?”
“是我。”
清凌凌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沈肆瞬间清醒,从床上弹跳坐起:“是、是阮总啊,有什么事吗?”
说罢,沈肆拍了自己的嘴,问阮舟有什么事听起来好像他嫌阮舟麻烦一样。
“你在哪里?”
“在酒店。”
“能麻烦你过来一趟吗?”阮舟又问。
沈肆惊喜不已:“当然。”
挂完电话,沈肆立刻收拾好自己出发去阮舟家,昨天从阮舟家出来他就近找了个酒店,是以十分钟就站在了阮舟家门口,敲了门。
阮舟打开门看见他,显然很惊讶:“这么快,你住的离这里挺近的吧。”
沈肆“嗯”了声,问:“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阮舟侧身让开门:“你先进来。”
进了门,阮舟去卧室抱了捡捡出来,递给沈肆。
沈肆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听他问:“你喜欢捡捡吗?”
沈肆点头,他发觉今天的阮舟和以往似乎有点不同,思索片刻,他找到个形容词,轻盈,阮舟今天很轻盈,没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疲惫和伤心,没有沉重的内耗,轻盈到说话时尾音都是上翘的。
阮舟说:“我不想养它了,你喜欢你抱去养吧。”
沈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