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阮舟出院,回到家时助理正好在求爷爷告奶奶地哄猫祖宗吃饭,看见二人进来,如蒙大赦地迎上去,殷勤地接过沈肆手上的行李:“阮总您终于回来了。”
阮舟微微点头。
“您都不知道,捡捡有多难照顾,我这两天头发都一把一把地掉,您要是晚回来几天就能看见秃顶的我了,而且捡捡还特别喜欢咬人挠人……”助理掀开衣袖露出自己被捡捡抓挠的痕迹,准备大倒苦水好让上司给自己发点奖金,转头一看却愣住了。
只见走到猫窝旁的沈肆刚伸出手,对旁人一副爱答不理大爷模样的捡捡立马凑了过来亲昵地蹭他的手。
而沈肆完全没有理会猫大爷的垂幸,目标明确地拿起胃食管,掰开猫嘴,干净利落地喂了进去,接着又喂流食,不到一分钟结束战争。
助理大跌眼镜:“这……我……我是不是没休息好,眼睛累出幻觉了。”
阮舟平静地说:“是这样的,是你能力不足,所以不能胜任。”
名校毕业,工作能力强悍的助理非常不服气,欲反驳,却看着在自己手里虎霸王,在人家手里乖小猫的大爷泄了气,甚至还将自己想要奖金的话咽了下去,十分之憋屈。
“这两天辛苦你了,”阮舟道:“快回去休息吧。”
助理没答话,垂头丧气地往门口走。
“这个月奖金翻倍。”阮舟补了一句。
助理耷拉下去的肩膀立时重新挺直起来,满脸笑容道:“说什么奖金不奖金的,整的我帮阮总照顾捡捡是为了那点奖金一样,我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吗?”
沈肆听的有趣,抱着捡捡道:“阮总,我说句话不该说的话,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助理看在你们的情谊上诚心帮助您,您给他钱不是羞辱他吗?”
助理一愣。
阮舟无奈地瞥了眼盘腿坐在地垫上,笑的不怀好意的人,忍不住嘴角也带上些笑意,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奖金就……”
“嘿,阮总,您果然是慧眼如炬哪,”助理截断阮舟的话,谄笑道:“您看人真准,我就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您休息,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罢,助理一把拉开门,身体灵活地滑了出去,紧随而至门“砰”一下被合上。
沈肆轻笑了声,而后抱着捡捡声音严肃下来问:“你怎么又咬人啊,怎么这么不乖,再咬人就把你丢出去不要你了。”
阮舟不赞同道:“你别这么吓它,它能听得懂。”
沈肆刚想问他连说捡捡两句都不行吗,下一秒又想起来自己现在真说不得捡捡,他现在只是阮舟给捡捡请回来的猫保姆,当然没资格说猫大爷不好。
沈肆悻悻地放下捡捡,站起来说:“我去做饭。”
阮舟见他不开心,在他经过自己旁边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拽住了他:“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捡捡年纪很大了,我想让它尽量舒心地过完后面的日子。”
“我知道。”沈肆当然不是因为阮舟说他不开心,而是想起自己和阮舟普通的雇佣关系有些惆怅。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上位。
沈肆觉得自己应该再努力点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肆既照顾捡捡,也照顾阮舟,阮舟的一日三餐都是他亲手做的,早晚饭在家里吃,午饭提前做好让阮舟带走,几天下来阮舟脸上竟被他养出了点肉。
他们的关系也随之亲近了很多,偶尔能坐在一起交流下养猫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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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集团的高层会议上,再次商讨了远赴国外开辟市场的人选,会议无果结束。
参会人员陆陆续续离开,主持会议的阮舟拿起文件离开,陆席站在原地紧紧盯着阮舟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边经过,忽然开口:“小舟,只要我不愿意,没有人能让我离开国内。”
阮舟脚步顿了顿,不想和他多说什么,没回头继续往门口走。
“小舟,”陆席喊住他:“我不是不能去国外。”
这话听的稀罕,阮舟回头道:“那你倒是去啊,刚才开会时怎么不做个哑巴?”
陆席走近两步,目光落在他柔软的唇上:“只要你愿意亲我一口。”
阮舟气笑了,抬起手上的文件夹往他脸上拍了拍:“陆席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觉啊,怎么大白天做梦?”
“我不愿意去国外不是因为我想跟你争,也不是因为不愿看你顺心,是我不放心你。”
阮舟好笑道:“不放心我?”
陆席缓声道:“你是我的,我们之间有矛盾没有解决,我不能容忍这段时间有别人乘虚而入。”
阮舟目光微冷:“你的反击很有效。”
“什么?”
“我给你找再多的麻烦,都不如你说出这句话恶心我来的有效。”阮舟嫌恶又愤怒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推开会议室。
陆席面色微白,跟在阮舟身后出去。
从会议室出来,阮舟的助理在他耳边轻声道:“沈先生来了。”
会议室离他的办公室不远,阮舟走过去,看见沈肆提着饭盒站在门口等他。
“早上你走的急,忘记拿饭了,我给你送过来。”沈肆道。
看见眼前的人,阮舟的心情忽然平复下来:“怎么不进去?”
沈肆犹豫道:“我不好随便进去吧。”
陆席落了阮舟几步,恰好看见与他对峙时不留情面的人轻轻勾起唇角,声音柔和:“没事的。”
陆席不可抑制地升起嫉妒心,他知道阮舟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原来是金科医院的医生,从医院辞职后被阮舟请过去照顾生病的宠物,阮舟身边的每个人他都会调查清楚,但现在看他们的关系绝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雇佣关系。
“他为什么来给你送饭?”陆席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沈肆一番,沈肆穿着件长款的大衣,蓝黑拼色,在清一色纯色职业装的公司几乎让人眼前一亮。
他是生来就要吃娱乐圈那碗饭的,天生丽质,无论是面容还是身形都挑不出一丝毛病,即便陆席极为刻薄地去打量他,也不得不承认沈肆模样是好看的。
阮舟略带些厌烦回道:“陆总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
阮舟这样说在陆席心里无疑坐实他对二人关系的猜测:“你看上他什么,要不是靠着你,他连自己身上的那件衣服都买不起吧。”
沈肆微微挑眉,他身上的衣服确实价值不菲,虽说阮舟确实给了他不少钱,但他用的却是系统打在他账户的钱。
再者,就算他真的花阮舟的钱,关外人什么事。
沈肆往阮舟身后躲了一步:“小舟,我认识他,他为什么这么说我,他好可怕,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阮舟忍俊不禁,微微勾起唇角。
陆席眯起眼,总觉得他这样一边可怜兮兮装软弱,一边说出最硬气的话的模样似乎在哪里见过,简直眼熟的过分。
沈肆不知道陆席在想什么,继续做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是他想花你的钱花不到,所以眼红我,真可怕,我们不要理这种嫉妒心强的人。”
沈肆牵着阮舟回办公室:“小舟,我看中了块表,你买给我好不好?”
助理忙替他们关严门,看着浑身冒冷气的陆席贴着墙迅速溜走。
回到家办公室,沈肆打开饭盒一层一层摆好,拿出筷子给他。
阮舟接过来,问:“什么表?”
沈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阮舟问的什么,笑道:“我说给他听的,哪能真的让你买?”
他这辈子吃什么都不可能吃老婆的软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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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席的办公室来了位不速之客——苏白瓷坐在沙发上委屈将眉眼皱成一团:“我不想在教小孩子美术了。”
四年前,苏白瓷因为抄袭的被苏家赶了出来,他从小只会花钱,不会赚钱,四年来一直没有工作,直到存款见底,几个月前求陆席帮他,陆席便开个教导美术的兴趣机构给他。
“昨天有个学生,打电话说他昨天不来上课了,他父母要带他去看爷爷奶奶,结果他父母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晚上来接他发现找不到人了,那对父母就来找我的麻烦,说都是我的错,还骂我,骂的很难听,从来没有人那么骂过我。”
陆席没有看他,目光放在电脑屏幕上:“那个学生找到了吗?”
“今天早上找到了,他已经十六七岁了,自己贪玩不上课跑去酒吧玩,关我什么事,他的父母太不讲理了。”
“你来找我想做什么?”
苏白瓷委屈地要哭出来:“太累了,每天要上很多课,学生捣蛋不听话,父母又不讲理,我不想再教了。”
“忍忍吧。”陆席冷淡道。
苏白瓷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哥,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
陆席不耐烦地皱起眉:“你哥是苏家大少,我的弟弟只有阮舟,看在幼时的情分上,我对你已经很照顾了。”
“况且,”陆席话锋一转:“除了这个你还能做什么?”
在他看不见,苏白瓷的眸光紧张地颤动了下:“我可以进公司帮你,阮舟能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做。”
陆席瞟他一眼,冷“呵”一声:“你可真敢想。”
苏白瓷既羞耻又愤怒:“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你做不到小舟能做的,”陆席平静地陈述:“你以前做不到像阮舟一样对油画废寝忘食,白天夜里一日日坐在画架前,现在也不会做到像阮舟一样为了一个项目不眠不休,劳累过度进医院的。”
苏白瓷攥紧拳,身体因为羞耻而颤抖。
“毕竟,你连一个学生都哄不好。”陆席道。
苏白瓷猛然站起身,小步跑了出去。
陆席没理他,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电脑屏幕,屏幕上的画面是阮舟办公室外的监控,他们似乎是吃完了饭,沈肆先拎着饭盒推门走了出来,阮舟送他出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不同于阮舟在生意场上的应和的谈笑,而是衷心的笑意,即使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他的笑意也没有消失。
陆席很久没有看见过他这样开心了。
监控室,提着饭盒的青年挥手离开,阮舟站在原地,直到青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转身回办公室。
陆席失神地盯着空无一人的监控画面,他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意识到,他似乎再也无法挽回阮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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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日,阮舟难得休息,早上起的晚,从卧室出来时沈肆抱着捡捡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日光刺眼,沈肆眯着眼看他:“早饭还热着,去吃点吧。”
阮舟随口应了声,不知是不是久睡的原因,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接了杯凉水,从冰箱里夹了几个冰块扔进里面。
秋天天凉,加了冰的水喝下去带来的微痛的刺激感从胃里蔓延全身,阮舟才觉得有了点精神。
沈肆看见,立刻皱紧了眉:“你喝的什么?”
阮舟置若罔闻,坐在沙发上又喝了口。
“又吃冰,现在什么天气,你身体又不好,”沈肆说着,站起身,从软舟手中抢过水杯:“去喝粥。”
沈肆把冰水倒了之后,又把冰箱里存放冰块的盒子拿出来,当着软舟的面噼里啪啦地全倒进了水槽里:“我是给自己冻的冰块,我还没吃多少呢,全让你吃了,你那是什么身体,只过今天,明天不过了?”
安安静静靠在沙发里的人忽然笑了声。
对他这样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态度,沈肆有些恼:“笑什么?”
阮舟歪头,目光轻飘飘略过窝在阳光下的捡捡:“我只要比它活的长就好了。”
噼里啪啦收拾东西的声音静了下来,沈肆停下手上的动作望向他,阮舟仰躺在沙发上,偏头看着窗外的日光。
相较于他以前初始的阮舟,现在的阮舟似乎走入了另一个极端。
以前的阮舟胆小怯懦,对什么都很在乎,任何一点动静都会令他受惊。
而现在的阮舟好像没有他在乎的东西,像一片轻飘飘的云,随时都会散。
沈肆安静地盛好放在锅里保温的早餐,轻声唤他:“过来吃早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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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后,沈肆出去买菜,回来时客厅没了人,他轻手轻脚地把书房门拉开一条缝,看见坐在里面的阮舟。
沈肆没有打扰他,回厨房切了点新买的水果推开了书房门。
书房被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一半是游戏房,另一半原本是画室,而如今所有画具都被堆到了角落里,入而代之是办公用的电脑和旁边书架上满满当当的文件资料和书籍。
沈肆放下水果后,看着自己五六年前添置的游戏设备忽然觉得手痒,于是走过去按了开启键,接着游戏屏幕亮起,还是和以前一样清晰流畅的画质,就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他拿起一旁的耳机和操作盘在电脑前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