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的意思是……”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阿母的话想来也能听懂一二。”周夫人发髻上的海棠步摇被窗外一缕日光映中,细碎的亮色让喜稔微有恍惚。
历朝历代,皇储之争都将带来不少血雨腥风。
纵使当今陛下,也非一帆风顺。
先帝的三子中,他虽为长子且获封太子一位,却也险些被废,为讨好先帝引荐“道士高人”进献丹药,不料招来祸端。
而察觉丹药有异并加以阻拦之人,是已然不在人世的四王爷,即当今陛下的四弟弟。
成王败寇,倘若太子被废,先帝重立储君,今日坐在帝王宝座上的人,大概会是四王爷,也就大概不会“英年早逝”了。
风水轮流转,堪堪十几载,皇储争端再现白热化。
若论长幼,贵妃的二皇子最有资格承继大统,贵妃母族势力强劲,姻亲势力范围颇为广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若论尊贵与陛下宠爱,皇后的七皇子才是顶尖儿的,然而七皇子不足六岁,一旦上位,皇后与六王必会把持朝政。
至于先皇后之子四皇子,对比他的两位兄弟,或许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周将军与贵妃一派素日无往来,同时又婉拒六王拉拢,中立虽说可保得本心不被胁迫,但到关键时刻,也可以说是无靠山可依。
先帝精明强干,官员纵使刚直不阿,不屑派系勾结也可安然无恙,时移世易,新君更迭之际,手握兵权却想明哲保身,恐怕难于上青天。
茶杯热气扑在周喜稔眼前,她低声道:“女儿都明白,只不过父亲身在朝堂且为西营将帅,又能避开多少呢。”
忽然,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周夫人:“阿母见过先皇后吗?”
“先皇后?”周夫人神色一怔,不由得唇角上扬半分,“你还知道先皇后?”
先皇后为当今圣上原配,在王府时便已香消玉殒,仅仅是被追封为后。
陛下甚少提及,其母族也逐渐落败,世人几乎都快忘了那个女子。
“见过的。”
周夫人侧头看向窗外,松开了握住女儿的手,自顾自道:“我还记得初次相见是在一场宫宴上,她虽然为王妃却极不善交际,只是自己在湖边凉亭赏景,我恰好经过那里,便上前请安说了几句话。”
喜稔提及先皇后绝非是一时兴致,二皇子七皇子各具势力,但除了元老大臣,甚少有人关注四皇子这位最正统的嫡子。
周家是否与六王结为姻亲,都是骑虎难下。
二皇子一脉素来心胸狭隘,党同伐异,六王上禀世子妃名单,他们势必以为早有勾结,从而将周将军看作眼中钉,若不嫁入王府,六王也会记恨在心。
如此一来,四皇子登基才是最安全的结果。
虽然朝政错综复杂,但毫无疑问,喜稔心中埋下了一团微弱火苗。
“好了,别好奇上一辈的事儿,这几日你给我安安稳稳在自己的小屋歇着,一切等六王妃寿宴之后再议。”
周夫人隐约有察觉,女儿遇伏或许与谣传世子妃的人选有关。
“对了,还有救你的那位公子……”
少女刚打算起身,阿母一句问话让她瞬间静止不动。
“知恩图报理所应当,过些日子在府内设宴,好生答谢救命恩人,这也是你阿父的意思。”
驯北质子?
想到那日他对自己的态度,周喜稔不由得握紧拳头。
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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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贵族间从没有秘密二字,几乎赴宴的所有人都知晓世子妃三位候选贵女姓甚名谁。
以至周夫人与女儿一进王府大门,便成为焦点所在。
喜稔按照阿母的意思,挑选了一件水蓝色荷花云锦裙,妆容素净清淡,与在场众多贵女相较,实在称不上艳丽耀目,却偏生躲不开那些夫人地打量与恭维,母女二人左右应付疲累极了。
与此同时,王府迎来一位“特殊”宾客,听闻是六王特意相邀。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六王在为儿子挽回名望,意图将那场施暴恶行撇清,转为年轻公子间的冲动切磋。
毕竟,驯北质子“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六王妃寿宴之上,即可火速打破他重伤或过世的传闻,若当真病入膏肓,怎会精神抖擞现于人前?
全上京,也只有莫八莫九两兄弟,清楚自家主子为早日痊愈吃了多少苦。
陆丰凛丝毫不理会旁人的窃窃私语,他今日应邀并不是为了配合六王作戏之举,而是……
“为了那周家小娘子吧?”
少年迈向前的右脚定在地上,冷眼回眸: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