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苒华轻叹一声,放下账簿,望向窗外浓重的夜色,心中思索着对策。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苒华忽闻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队身穿玄甲的士兵疾驰而过,神情严肃,蹄声如雷。
激起的尘土尚未落定,便见又一批身穿青衣,外罩锁子甲的官差紧随其后,手持火把,疾步匆匆。
舒苒华心中一惊:玄甲卫?厢兵?发生什么事了?
舒苒华忙起身,探出头去,只见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避让,神色惊惶。
再回忆起今日来客们的闲话,今日城中兵将似乎出动得颇为频繁,舒苒华远远望着宫城的方向,不禁生了几分担忧:他……可还好?
*
永安殿中,深秋寒意透过窗棂,悄然侵入殿内,烛火明明暗暗,摇曳不定,将殿内诸人的身影扭曲地投在琉璃砖上。
众臣仿若木雕泥塑般已在殿内静候许久,才见昭明帝自殿外缓缓步入,他头戴通天冠,冠高一尺,缀有二十四道卷梁,冠上金光耀眼,金博山熠熠生辉。
身着绛纱袍,腰束金玉大带,身前挂着锦文佩绶,下蹬白袜黑舄,缓缓步入殿中,登上白玉高台。
端坐于龙椅之后,昭明帝双眼微微眯起,似睁非睁,似阖非阖,俯瞰着殿下的一切。
此时不过寅时初,离朝会尚有一个时辰。
殿外仍是浓黑一片,远处传来簌簌风声,愈显殿内静寂肃穆,众人屏息凝神,唯闻烛芯爆裂的微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昭明帝缓缓睁开双眸,逐一扫视殿内众人,其目光所及,众人皆如芒在背,不敢与之对视。
该来的,不该来的,皆齐聚于此。
昭明帝的目光最终落在顾相璟身上,语气淡然:“何事急报,顾卿,你来说。”
顾相璟深施一礼,将关于叛党的事情一一禀报。昨日叛贼吐出那惊世之言后,好不容易劝得太子离去,又一度审讯无果,便将他们暂且收押,不料没多久,叛贼忽然暴毙,面容却安详如沉睡,浑身无刑罚之外的伤痕。
自此,消息再也封锁不住,顾相璟暗查内鬼的计划也被迫中断——自打上次太子和审刑院不知从何得知了叛贼的消息,他便怀疑有内应在暗中传递情报。
随着顾相璟最后一句话落下,殿内忽地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半晌后,昭明帝的话音裹挟着十足的威严,在大殿内回荡:“这批叛党先是行刺靖王,如今又离奇毙命,顾卿,你身为玄甲司指挥使,没有别的要交代吗?”
深夜被惊动,圣上显然心情不佳。
重臣几乎齐聚,圣上显然不悦于此事牵扯之广。
顾相璟迈前一步,单膝跪地,面色肃穆:“陛下,经臣初步探查,叛党均因中毒而亡,由负责照料他们的狱医所下,但那狱医已自缢身亡,其家人也已在前一晚溺毙于金汴河中。此案件疑点众多,臣怀疑是有人为了掩盖真相,故意杀人灭口。臣已派人着手追查此事,定查明真相,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昭明帝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穿透了殿堂的寒意,再次审视着在场的众臣。
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安国公,听到“狱医”二字时,眉心一跳,想起子瞻当初的哭诉,说那狱医心毒手狠,全不顾自己世子之尊,如待猪狗一般粗暴地给他扒衣上药,终日叫喊着要教训那狱医。
当初自己用缓兵之计安抚子瞻,才哄得子瞻乖乖待禁闭,未曾想如今狱医竟成了一具尸体。
安国公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了几步,再度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表面的谋逆和刺杀,背后必有更大的阴谋在酝酿。
若非狱医的家人尸体在他的辖区内被发现,他绝不会涉足这趟浑水。
这时,侍立一旁的内侍赵公公上前轻声禀报了几句,昭明帝面色微微一变,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叛党还指认了太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昨日太子殿下亲临审讯,叛党突然指控太子助他们潜伏京城,因叛党忽然毙命,臣尚未进行深入调查,这事也疑点重重,不敢妄下结论。待臣彻底查明真相后,定当禀明陛下。”
昭明帝微微蹙眉,目光平静地投向太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东宫,你可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