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波顿时慌了,探向青年试图把他的眼泪擦去,却被他一下捉住了手。
闲院春暮把脸靠着兰波的手掌,依恋一样的蹭蹭,兰波有些措手不及还有些别扭,下意识的想收回去,却最终忍住了。
“抱歉。”兰波开口,绿色的眼睛像蒙了一层薄雾一样,显得弱小又可怜,“我不记得你是谁了……对不起。”
即使面对青年这样的亲昵,兰波依然没有想起什么。
与国家语言等常识不同,那些涉及他自己的记忆宛如被浓雾包裹一样,丝毫触及不得。
他能轻易回忆起自己的国家语言,看到帽子也能想起这似乎是自己的东西。
但更深的,那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譬如眼前的青年,他却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对不起。”
想到这里,兰波眼中的愧疚更甚。
被自己深爱的人忘记,一定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不会。”回应兰波的,是出乎意料的答案。
青年抬起头,刚刚流过泪的眼睛湿润而纯净,里面盛满了不加掩饰的爱意。
“即使忘记了我,兰波依然想要安慰我,想要我开心。我能感觉到你的爱,所以别担心,只是一时的失忆罢了。”
青年握住兰波的双手,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兰波有些纤细的手,以一种保护的姿态。
“我叫闲院春暮,请记住这个名字。”
“你也许忘记了我们过去的一切,但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个春天,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闲院春暮认真的看着兰波,试图以此将自己的心意传达。
兰波看着他隐约散发着阳光一样温暖的金色的眸子,终于明白过去的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嗯。”兰波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那重新认识一下吧。”青年金绿色的眼睛被笑意遮挡住,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有些单薄的身体上。
“你好,我是兰波,初次见面……男朋友。”
兰波嘴角上扬,笑的温柔又灿烂。柔软的仿佛是一朵在晴天里晒了一天太阳的云,就这样扑过来抱住你。
闲院春暮一时有些发怔,而后瞬间柔和下了眉眼,嘴角上扬,如黑曜石一般透彻的眸子中,闪烁着有如点点碎金一样的光芒。
“你好,我是闲院春暮,初次见面男……”
“混蛋!受死吧!”
闲院春暮话还没说完,就被幸村医生一个过肩摔惯在了地上。
“你这混蛋!”幸村医生愤怒的大吼,凌乱的头发和胸口那个大鞋印显得格外相称。
幸村医生揪着闲院春暮的领子,把他从地上生生拽了起来。
“你这家伙!”幸村医生的面容已经不可以用愤怒来形容了,那是扭曲。
“你撩人就撩人,你哭就哭,你踹我干吗?想死吗?”幸村医生听不懂法文,只知道这货跟打了鸡血一样嗖嗖的往前冲,然后语调浮夸的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东西。
等到幸村医生眼冒金星的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人已经深情款款的开始对视貌似在告白了。
缓过神来的幸村医生越想越气,忍不住的冲上前去就给了某人一个过肩摔。
“幸村幸村~不要生气嘛~”闲院春暮没骨头一样的被幸村医生拽在手里。
转过头看向正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的兰波,脸上扬起了大大的微笑,还伸出胳膊向他招招手:“兰波!”
兰波此时明显在状况外,本来就迷糊的脑子现在更加迷糊了。
看着像个软面条一样的,一边理直气壮的大声叫嚷,一边拼命往下坠试图从医生手里逃跑的闲院春暮。
兰波板着脸,开始迅速思考。
撇开刚才情绪到了头脑一热的话,兰波此时无比确信。
自己,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喜欢上这样一个!东!西!
“老爸,你们又在吵什么……”房门打开,中原中也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走了进来。
看着被幸村医生按在地上打的老爸,表示并不惊讶。
毕竟中午已经打过一场了【心酸】。
自从那一次因为把中也当做人质,被幸村医生新账旧账算在一起狠狠的打了一顿以后,闲院春暮终于放下了他的大家长架子。
两天里,本性迅速暴露。
而被他花式荼毒的中原中也,也逐渐的成长成为一个稳重且靠谱的孩子。
淡定自若的掠过地上正在伸着手费力求救的老爸,随意的扫视了一眼房间,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神色有些不明的兰波。
“兰波妈妈?!”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开口。
“你……你……”兰波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在回想些什么,又好像在忍受什么痛苦。
他伸出手似乎要抓向中原中也,却又迅速缩了回去捂住头。
“兰波!”幸村医生看到了,迅速扔下手中的闲院春暮跑上前去。
闲院春暮一个闪身爬了起来看向兰波,眉头紧锁,眼中似乎隐约有金光闪过,片刻后了然的挑挑眉。
中原中也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的跑到病床旁边,担心的看着兰波。
兰波死死的捂住头,发出困兽一般低沉的嘶吼,还夹杂着些许痛苦的呻.吟。
幸村医生看着他的样子深深皱眉,想起了之前他看到的,兰波头上那已经愈合的伤。
“糟糕了。”幸村医生低声咒骂一句,试图让坐在病床上捂着头的兰波躺下。
中原中也也上前帮忙。
而此刻的闲院春暮迅速扫视了一下屋子,在房间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样东西,脸上扬起有些缺德的笑容,走过去拿起试了试手。
就在中原中也和幸村医生一起试图把蜷缩的兰波捋直按回床上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原本就差把自己团成一个团的兰波突然松开捂住脑袋的手,他猛的拉住中原中也,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中原中也在这样的眼神下有些害怕,他下意识的看向闲院春暮,却发现自己的老爸……在挥舞着什么东西?
还没等他看清,他就听见面前兰波用嘶哑的声音说道:“……我见过你。”
兰波看着中原中也蓝色的眼睛,感到了无比的熟悉。
“保……”
“砰!”
中原中也看着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的兰波,在一声沉闷的敲击声后重重的倒回了床上,原本狰狞的表情现在看起来平静又安详。
他愣愣的转头看向声源发出的地方,就在同样愣住的幸村医生旁边,闲院春暮正扛着棒球棍,用一只手摸着下巴。
他挑起眉,看着一大一小两张震惊且懵逼的脸,吹了一声口哨。
“呦吼!你们不知道吗?”某人熟练的挥舞着棒子,“如果电视出问题的话瞧敲一敲就可以了!”说完还微笑着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治疗服务,并相当骄傲。
房间一时间陷入寂静,半晌后,响起了幸村医生和中原中也崩溃的声音。
“混蛋/老爸!你在干什么呀!!!”
凄惨的声音激起了停在屋脊上的麻雀,他们叽叽喳喳的迅速跳了起来,扑棱扑棱翅膀飞远了。
……
晚上,兰波安详的躺在床上,脑袋上绑了个绷带,看起来更病弱了。
闲院春暮站在床前,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包,那是幸村医生打的。
“哎……”闲院春暮有些委屈的叹了口气,把手放在兰波额头上。
……
月光下,白发青年的眼睛闪过些许金光,他就站在那里,表情平淡的如庙里的佛陀,高高在上的好像神明一般,伸出手掌去抚摸心爱的孩子。
幸村医生半夜去厕所,路过病房看到这一幕。
他木然的转过身背靠墙,试图理清因为看到的景象而变得杂乱的思绪。
“看错了吧,一定是看错了。”幸村医生不住喃喃。
“那个家伙怎么可能会这么正经。”幸村医生想起那仿佛神明一样的表情,开始思虑起是不是晚饭被下了毒,才会把闲院春暮看成神仙。
不过他瞬间又反应过来,闲院春暮那张脸被认成神明是一点意外都不会有。
“哦……吓死了。”幸村医生找到理由后抚了抚胸口,心跳恢复正常,准备去往厕所。
刚才的那一幕又闪过他的眼前,幸村予吉为难的思考一会,最终悄悄的探头看了一眼。
皎白的月光照耀在青年的身上,把他衬得温柔又可靠,宛如一个完美到不可能存在于世上的,一个神话里的人物。
而此时这个完美的青年,正半蹲在另一个青年身边,表情认真又严谨的在做着什么。
幸村医生再次仔细的看了看,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月光下,那个拥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法国美人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表情安详又宁静。
在他身边,白发的青年庄重的仿佛在干什么拯救世界的大事。
修长的双手灵活的舞动,在他的动作下,法国美人的头上迅速出现了一个个小辫子。
没错,小辫子。
此时的兰波看起来像一个来自于偏远地区,拥有某些特殊装扮习俗的原始部落成员一样。
闲院春暮正在悄咪咪的给兰波扎着辫子,毕竟这一脑袋漂亮的头发不扎辫子可惜了。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可惜一直没做成,正好今天有时间。
闲院春暮聚精会神的做着手中的事,也就没注意到身后慢慢走近的幸村医生。
幸村医生满脸微笑,熟练的一胳膊直接扣住闲院春暮的脖子,把他从病床边拖走。
闲院春暮一边被迫后退一边试图挣扎:“套个皮筋!套个皮筋!”
两只手不舍的向兰波的方向挥舞,就好像那个被恶婆婆强行拉走的小媳妇一样。
随着闲院春暮被丢回医生起居室隔壁——前段时间收拾出来,给他和中原中也住的——那间屋子,诊所里又恢复了宁静。
就是第二天早上,来病房探望兰波妈妈的中原中也,面对着那满脑袋的小辫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