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结果出来了,妹妹不是很理想,四肢反应不灵敏,近几天脏器发育迟滞,可能要做进一步鉴定,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陈母躺在床上听着医生的说话声,虚弱地去抚摸婴孩的脸,失望得不发一言。
又过了几天。
“是先天性罕见遗传病,生长到一定年龄会智力倒退,四肢退化,可能活不到三十岁。”医生惋惜地对两夫妻说道,“你们要不商量一下接下去要怎么办,我认识一些基因编辑的私人机构,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年轻的陈母从床上支起身,抓住医生的手:“医生……出生证明是不是还没有做?”
“哦快了快了,最近出生的比较多,按顺序来的,别心急。”医生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
陈母本来就瘦的身材从产房出来后几乎变成了一个压扁的盒子,垂头应道:“好,谢谢医生。”
……
夕阳金色的余晖洒在钢琴黑白分明的琴键上,陈母坐在钢琴前,弹奏起那首听过很多遍、能倒背如流的谱曲,那是她在刚进入行业公开演出的第一首曲子《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演出大获成功,她也一战成名。
钢琴对面两个小女孩坐在塑料板凳上,跟随着节拍和音符摇头晃脑,看上去听得很享受。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陈慧雅和陈慧淑都兴奋得拍起手来,脸上红彤彤的,笑得很欢快。
“妈妈,你弹得真好听,能不能再弹一次?”陈慧雅跑到陈母身边,扬起头看她,半边侧脸被日落映成象牙黄。
“对啊妈妈,再弹一次吧。”陈慧淑碍于膝盖上的毛毯没能从板凳上下来。
毛毯下的两条腿细得不正常,萎缩的肌肉贴在增生的骨骼上,像两根曲折的细竹竿。
“明天在国外有演出,等会儿还要赶飞机,以后还会有机会的。”陈母揉了揉陈慧雅的头发,在她脸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又走到陈慧淑身旁摸了摸她的脸,笑着抱住她。
“妈妈,下次见到你会是什么时候?”陈慧淑回抱住陈母问,“我和姐姐的七岁生日快到了,你能赶回来吗?”
陈母望向那双澄澈清亮的双眼,那双眼睛是陈慧淑身上长得最像她的部分,比慧雅还要像,顾盼生辉间像只迷路的小鹿,流转的目光含情脉脉。
“我尽量。”陈母躲开陈慧淑的目光,应付地拍了拍她的肩,起身离开。
……
“妈妈,慧淑失踪了!我要去报警吗?”跨国电话里传来十八岁陈慧雅的哭声,“就是那晚……和你一起去灯会的那晚,慧淑不见了……”
陈母画眼线的手顿了一下,拿卸妆巾擦掉画花了的眼线:“暂时不要报警了,我们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慧淑的出生本来就不合法,难道要送上门让警察来查吗?”
“……”对面沉默了很长时间,“那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她吗?”
“雅雅,你先别急,我会联系我在国内的朋友,帮忙秘密找找,不会出事的,你马上要高考了,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不要分心。”
陈母挂断电话后,坐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容颜,她很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脸和双眼,心情复杂得像是透过镜面在看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人。
很奇怪,一点都不担忧,反而有种甩掉包袱的轻松感。
“所以陈慧淑失踪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报案?都没有通过合法渠道去找你的女儿?”越川揣摩不出眼前这位母亲的心绪,虽然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但还是被残酷的真相吓了一跳。
陈母扯下面罩,艰难地顺着气,苦笑了一声:“没有,我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我想任何一个母亲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孩子是残缺的吧。”
越川想了想后问道:“十八岁的时候,陈慧淑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对吧?当天晚上你们去灯会,她怎么会失踪呢?”
陈母看着越川欲言又止,虚虚地说了句:“当晚临时通知有了演出安排,我中途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