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彻底转不过脑子，声音变得卡顿：“得罪了先生……我、我刚才、有些冒犯……希望您和您的伴侣不要误会我的好意……”

俞简熟练地按下机器人胸前的中心按钮：“没关系，去叫你们负责人出来吧。”

懵懂的机器人吱吱呀呀地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险些撞上拐弯处的白墙，倒退几步后才重新启动进入后房办公室。

“刚才你按的那个按钮是干什么的？”越川不怎么来华桓，自然对机器人没什么确切了解。

“清除重启。”俞简放下图册说，“不按设置程序与机器人对话，对他的伤害会很大，按下这个按钮可以让他消除过去五分钟的记忆，重新恢复出厂设置。”

越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道：“想不到你开起玩笑来比平时有趣多了，真幽默。”

俞简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将目光转向从办公室里出来的负责人，手上的图册被轻轻折了一个角。

见到越川亮出的证件后，负责人抖了一抖，连忙堆着笑上前道：“警官，来这里有何贵干呀？”

越川问：“你们这里顾客的消费记录方便给我们看看吗？”

“这个……”负责人犹豫不决，有些为难地低头说，“我们这里是私人机构，保密要求很严格的……”

在抬头见到越川不肯退让的眼睛后，负责人的语调顿时泄气得软了下来：“可以的，可以的，警官，你们跟我来吧。”

办公室里也配备了一个智能机器人，与刚才在门前见到的不同，既没头又没腿，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方形躯干，两点红色感应灯闪烁着，见到来客，自动倒了两杯热茶。

私人机构一向很注重对顾客的隐私保护，对过往几十年的记录都有详细保存，越川在电脑系统里输入陈母的名字，迎面跳出来两条讯息。

三十多年前，也就是陈慧雅出生那年，陈母曾在这家产后月子中心大额消费过一笔，购买过产妇和新生儿护理套餐。而今天她过来，只标了提前预约的字识，没有其他多余信息。

越川点开过去的那条记录，页面跳转到消费详情。明细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几行字——

“产妇护理套餐×1，新生儿护理套餐×1。”

很正常，越川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点了右上角的红叉叉关闭窗口。

俞简则细心地注意到消费时间，又回忆起图册里的机构介绍后问道：“我看你们机构是三十多年前开业的对吧？刚成立就有顾客上门吗？”

“刚开始确实很难，所以我们推出了新生儿护理套餐买一送一的优惠，这才打通了顾客渠道，生意慢慢多了起来。”负责人向俞简笑着说，生怕任何怠慢都会让自己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

“买一送一……”俞简缓慢地念着这四个字，虚无缥缈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极端可怕的猜想，但他并没有急于求成地说出来，只是尝试将之前的所见所闻串出一条有始有终的长线。

越川听后问：“那这么说，当时购买一个产妇护理套餐和一个新生儿护理套餐，实际上可以照顾两个小孩？”

负责人面露惊恐地点点头，不明所以地回答：“应该是这样，所以当年有很多生了双胞胎的产妇都选择了我们家，在同行竞争里一下子就有了优势。”

“那她生的也是双胞胎？”越川将陈母的照片资料点开，理所当然地问负责人。

负责人盯着屏幕上的人看了很久，摸了摸后脑勺才接上说：“也有部分人是和其他产妇拼了套餐，总之时间太长了，我也是这几年才上来就职的，以前的事情真不太清楚。”

越川又问道：“那有没有清楚这些事的人现在还留在这里？”

“很少了，前段时间机构大换血，一些工作都被AI机器人取代了。”负责人在脑中清点了人事离职，“只剩下一两个职工再做半个月也会离开。”

“当年负责她的，包含在里面吗？”越川几乎是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陈母来这里的目的，不再与负责人多说，和俞简从办公室里出来上至二楼。

“警官！楼上产妇们休息的房间不能随便打开！”负责人跟在后方大声叮嘱道，“我们……我们会遭到投诉的！”

越川沿着走廊束手束脚地挨个敲门，陪护机器人将门打开后一一汇报了产妇的名字后把门关上，直到问遍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都没见到陈母的身影。

“她发现我们在跟踪了！”俞简早一秒反应过来，疾步跑向楼梯。

越川起步稍慢，速度却风驰电掣，两三秒就翻身到了一楼，将俞简从楼梯上隔着扶手凌空抱下来。

酒红色宝马已经启动发动机，从停车场里驶出，陈母的脸在深灰色车玻璃和墨镜的遮掩下看不真切，只知道她在打方向盘的手正紧张得微微打颤。

越川和俞简火速上车，紧咬着宝马车尾向前疾行，车速仪表盘上的数字疯狂飙升，转眼间就到达了一百二十码。

俞简上半身伸出车窗外，将警车特配的警灯器放上车顶，红□□光循环闪烁，发出刺耳鸣笛。

“说实话，不到十万火急的时候，我是绝对不肯放这个的。”越川踩着油门急转弯，“显得我这车有些掉价了。”

陈母显然是听到了警笛声，速度迅猛提升，完全不管周围车流惊吓，从车水马龙的公路中硬是撞出一条活路。

越川紧盯着宝马后车座的人影，脚踩油门的力度卒然加大，奔驰G500的引擎低轰一声，马力十足地追赶上去。

急促的警笛划破雨帘天际，将盘山公路上的旁流车辆威震地纷纷避退，越川无所顾忌地掏出枪，伸出手臂往宝马后车胎上开了两发子弹。

疾飞的子弹擦过橡胶轮胎，扎出两个黑洞，气流从洞口恐怖地喷泄出来，恶性循环地将破洞撕扯得越来越大。

宝马的速度丝毫未减，依旧朝前冲去，车身被车胎影响得轻微摇晃，轨迹扭动，似乎打算做逃离的最后一击。

越川从侧方车道追驶上，向宝马紧闭的车窗叫道：“你他妈不要命了！快点轻踩刹车！”

陈母对越川的话不管不顾，我行我素地任由汽车向前漂移，前方一百米处车道突然变窄，这样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宝马冲出栏杆，坠下山崖。

“开到前面去，把她别停！”俞简抓住安全带，另一只手攥着车顶把手，指甲用力到发白。

乱刮的风雨将他的帽衫和侧脸打湿，雨点拍打进俞简的锁骨，蓄满后流进布料和胸脯的缝隙里。

“真是癫子！”越川心一横，将油门踩到底，车壁与护栏高速摩擦出刺眼火星，两车车身贴磨产生的热能沿金属传入车内俞简的身上，灼热万分。

奔驰G500在十万火力下，犹如离弦之箭从左右挤压中脱阻而出，将宝马甩在身后。

越川猛打方向盘，同时踩下急刹车，凭着车辆绝佳的制动性能，在即将坠崖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对面宝马前窗里的陈母知道退无可退，这才神色慌乱地放开方向盘，高速行驶的宝马如同猛虎向前疾驰，眼看着就要撞上奔驰侧身。

越川用手臂揽过俞简，将他的头和上半身牢牢护在怀里，两车相撞的巨大冲击力让宝马前车身凹陷得不成样，引擎盖冒出了窜天黑烟，膨胀的安全气囊爆发地堵在车内，将受伤流血的陈母和乘客困住。

哑光云漠金奔驰G500被撞得向后倒退几米，车身倾斜，距离山崖仅剩短短一尺。

暴雨冲刷着废墟般的现场，泥泞的水流流淌在残骸与碎片上，雨水倾泻如注，敲击着裸/露的钢筋与山峦，宁静万物湿冷而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