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警察叫我们去录了口供,我肩膀伤得不重,包扎好了也不太疼。但是晚饭后却浑身酸沉,躺|在|床床上不能起身。
孩子们都在我们房间,尤其曼尼,哽咽着对阿尔伯特说:“妈妈当时把我和妹妹挡住。”海蒂则抱着我的胳膊,偎在我身边不肯远离。阿尔伯特知道经历了白天的事,他们都害怕,于是让二人睡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
两个孩子也累了,但眼睛全睁得大大的。“给我们讲故事吧,爸爸。”海蒂说。
“讲完故事,你们就不要再说话,陪着妈妈睡觉。”
两个孩子答应。
“我讲一个小男孩的故事,”阿尔伯特说,“他出生在1941年,那时我们国家发动了战争,许多男人要上战场,于是国家允许男人和妻子以外的女人生孩子。那时他的妈妈是个单纯的大学生,认识了一个已婚的党卫军,两人生了孩子。他妈妈没有能力扶养他,把他放在孤儿院。孩子在生父家生活过一段时间,但他说话较晚,小时候不那么机灵,生父对他没有太多感情,生父的妻子对他也不好。就是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心理医生发现了他……”
阿尔伯特讲完,曼尼流出眼泪:“这就是我,这个孤儿就是我!”
“哥哥,你出生的故事比我听的所有的故事都好。”海蒂说。
昏沉中,我感觉到曼尼靠近抱了抱我,当我以为他仍然要粘在这里时,他却叫起海蒂:“妹妹,我们回房间,妈妈需要休息。有爸爸在这里。”
“可是我害怕。”海蒂说。
“你们找诺娜妈妈陪你们睡,”阿尔伯特说,“今天让妈妈好好休息。”
“不,”曼尼说,“我会保护妹妹的。”
看着兄妹二人出去,我感叹:“突然间就长大了。”
阿尔伯特注视了我一会,眼睛里也有光在闪。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他手指节上好几处伤,那是他用拳头打枪手时留下的。我把他手拉过来按在脸上,他顺势躺过来把我搂在怀里。
我迷糊了一会,在口干舌燥的感觉中醒来。阿尔伯特一直没睡,摸了我面颊,拿体温计测了温度:“有点低烧,要不要吃|药?”
“没事,只是后怕。”我说。梦中我反复看到两个孩子中枪,希尔德后背一片殷红。
“你现在知道怕了?”他责备我,“当时第一个枪手突然开枪,我扑过去打倒了他。谁知你转眼又不见了,一个人去找希尔德,我赶到时看到斯科尔兹尼,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答应陪我60年,要说到做到。以后不许这样。”
我不答,他忙语气软下来安慰我,我眼泪流个不停。全家人没事,我越是庆幸,也越是害怕。想到希尔德生死未卜,又多一层伤心。阿尔伯特也感同身受,抱着我不语。
后半夜我烧得有点严重,还是吃了退烧药,到第二天早上才好了一些。阿尔伯特扶我出去吃早饭时,见伦德施泰特军装整齐,端坐在门口望着外面。
“他怎么又穿起自己的骑兵上校的军装了?”阿尔伯特问诺娜妈妈。
“我6点起来他就在这里坐着了,我问他怎么了,他却一直说——”
“敌人就要来了!”伦德施泰特转过头来对我们说,“我作为将军,要随时整装待发!”
“敌人是谁?”阿尔伯特问。
伦德施泰特用拐杖向外面虚空一指:“法国人,他们在马恩河一带!”见了我,他又温言道,“比拉,你在家里等我。一会我就要出发去前线了。”
他说的是一战时期他参战的事,我和阿尔伯特面面相觑。“也许昨天受的刺|激大,他大脑有点受损,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了。”我说。
“先吃点饭再上前线吧?”我问伦德施泰特,他点了点头,接过了馅饼。
虽然是周一,弗里德里希一家今天都请假休息,他告诉我们,毛奇已经在凌晨脱离生命危险,但希尔德还在抢救。
兰肯也住在他家,她没有马上回去,而向我打听雷德这几年的动向,在柏林救了她的人正是雷德。
“他怎么会是苏|联人?”丽塔问道,他一直还以为雷德只是当过党卫军。
我只向兰肯透露了雷德的真正身份,对其他人仍然保密,只是一叹。
“难道你是喜欢他了吗?”丽塔问她,“他这次应该不算正当防卫吧,即使过当,也不会很过份,是不是?”
兰肯笑了笑:“只是想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她没有表现得非常在意,只是当没有人注意时,她抿紧了嘴角。
到下午,弗里德里希怒气冲冲,抱着收音机跑到我家,一边喊着:“疯了,这些人都疯了,你听听他们说了些什么!”他的收音机正在播德国新闻,听到里面在报道昨天希尔德的事件,现在是主持人和另一个人谈话。
“哎呀,刚才那段已经过去了!”弗里德里希急道,“他们说赫尔穆特受袭击的事,但是接着就说希尔德经常是妠|粹党员,还说婚礼上有一些党卫军成员出席!他们为什么要说这些??”
这时,广播里主持人说:“辛格先生,听说您认识在这场袭击中受伤的西贝尔·埃德斯坦?”
我和阿尔伯特对望一眼,果然听到卡尔·辛格的声音:“是的,我很早就经常和她父亲有过深|入交流,他为我的书提供过宝贵灵感。当然,那时我的书精彩程度自然不跟我最近要出版的这本《重生在黑暗年代之——挣扎的爱》相比,这是一段和生死爱恋,——话说回来,我和她见过好几次,那时她为希拇莱做占星服务。”
“快讲讲。”主持人大惊叫怪地说,
“希拇莱是个很迷信的人,”辛格语气沉重地说,“关于这一点我所知不多,我想你们可以详细调查。”
“毛奇伯爵在婚礼上说,她救过他,毛奇参加过反抗组织,她也一样是反对纳|粹的吧?”
“她是救过毛奇,然而是通过当时情报处长舍伦堡,他也经常找她咨询占星意见,两人关系匪浅——”
“毛奇还说,她救过自己的妻子离开柏林。”
“哈,说到这个,你可问对人了,我是当时的亲历者。她不但救了希尔德,还救了其他几个朋友,代价是把我从她们车上推了下来——”
“竟然如此戏剧性?”
……
两人一问一答,辛格口沫横飞,把事情讲得波折起伏又信口开河。我听得气往上撞,手直发抖,阿尔伯特不得不关掉了收音机。
“我怎么感觉西贝尔像惹到什么人了?”连弗里德里希都感觉到了,两人商量后,弗里德里出去打听消息。
晚上,弗里德里希回来了,当时我们在吃晚饭,他直接走上来把阿尔伯特的一碗汤喝了,然后说:“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事,有的出去度假,有的工作太忙。幸好见到毛奇一个同事,了解到一个情况,他说,雷默原本是不支持他们的,但后来突然改主意了,还主动要来参加婚礼。毛奇没有防备心,还很欢迎他,就同意了。还有婚礼上有其他几个党卫军,都是不请自来。感觉像被人设计好了似的。”
我说起得罪了美国人哈根的事,阿尔伯特眉头皱得更深,但安慰我:“别怕,本质上是毛奇的政|治斗争,跟你应该没关系,只是辛格喜欢乱说。”
到周二,我的几个客户开始打电话质问我,是不是曾经为党卫军服务。当我解释说是不得已的时候,他们要么不说话,要么叹息着劝我看看报纸。
阿尔伯特忙买来报纸,上面的消息十分离谱。
《赫尔穆特·毛奇:勇敢的反抗组织者,还是政|治内幕交易大师?》
《击毙枪手的‘英雄’竟是苏|联间|谍,一切或是国际阴谋》
《专访:作为推拿医师,我曾与希拇莱的女占星师共事》
《花车凶手的过去:曾进集|中|营,出来后却发现女友惨死苏|联人手中》
这些报道的方向越来越离谱,似乎毛奇和我不但拥有罪恶的过去,现在还和苏|联人“勾结”,枪手反而成了维护德国利益的英雄了。至于斯科尔兹尼的身份,则只字不提。
看了这些报道,阿尔伯特神色越来越严峻。
这时只听一声怒吼,接着看到曼尼在外面用石块丢一个男孩,那男孩快速从我们家门口跑过去了。
“曼尼,不要这样,用石块掷人会出危险的!”阿尔伯特斥责他。
“可是,爸爸你看!”曼尼愤怒地指着墙。我们出去看,发现这男孩在我们墙上写了一个词:拇|粹,已经被曼尼擦掉一半。
“爸爸,为什么他们要攻击我们?”曼尼问,“难道是因为……”他浑身发抖,我知道他想起自己的身世,忙过去抱了抱他,说:“不是,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报纸在胡乱报道。这些人相信了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