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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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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浚野和周钰、严硕等人捉拿反贼有功,朝廷给了些赏赐。主意是小静王出的,监军也做得不错,皇帝暂时放下了对他的提防,在西京里收拾了一间大宅给他,准他在外建府了。

在宫里人多眼杂,不得自由。师无咎早就想出去住了,奈何皇帝一直不准。如今得了这个恩典,喜出望外,连忙跪下谢恩。

皇帝摆了摆手,淡淡道:“三法司昨日审了那小子,嘴挺严的,一口咬定没谋反。这小子就是鸡肋,留着袁氏也不在乎他,杀了又有点可惜,你看该怎么处置?”

小静王救不了他,只能先保他一命再说,道:“那就关着吧,说不定以后还能有点用。”

皇帝哼了一声,知道小静王顾念旧情。但他若是狠心说杀了好,自己心里更不舒服。

小静王踌躇了一下,道:“皇兄,我以后出去住了,我娘……”

皇帝知道他想说什么,留着怜妃才能拿捏他。他淡淡道:“太妃在宫中住惯了,来回搬动对她身体不利,且在宫里住着吧。”

小静王有些失望,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不管怎么样,自己能出去也是一桩好事,日后再找机会接母亲出来就是了。

“袅晴丝——”

悠长的曲子荡悠悠地飘在院子里,隔着水传过来格外空灵。孔家人是会享受的,在自家园子里养了个戏班子,几个伶人穿着粉的蓝的戏服,担着水袖在水榭上唱一出西厢。

永平侯常日闲着没事,钱也多的没处花,平日里就琢磨着如何吃喝玩乐。他的两个儿子有样学样,私底下弄了个宅子养着白芍,没事就去他那儿厮混,有时候两个人腻歪在一起,有时候三个人,寻思着他爹养的人比他们只多不少,一点廉耻也不顾。

此时一家人凑在一块,隔着水听戏,有种被浸润进去的感觉。永平侯手臂搭在桌子上,粗大的手指上戴着几个硕大的翡翠扳指,满手都是富贵,随着拍子摇头晃脑的颇为陶醉。

孔玉屏从外头回来,沉着脸往太师椅上一坐,闭着秀气的眼歇着,半晌没说话。

永平侯扭头看二弟,道:“累着了?”

孔玉屏淡淡道:“连着审了好几天,那小子嘴挺严的,死活不说。”

永平侯对那些事都不感兴趣,笑呵呵地道:“慢慢来嘛,你自己身子要紧。他在牢里日子那么难过,还能熬得过你?”

孔玉屏伸出小指揉着眼角,道:“这么抻着不是个事儿,皇上问了几回,到底是想要个结果。”

他人长得好看,身上的每一处也讲究,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手也保养的干净漂亮,修长的手指像白玉一样,左手食指上戴着一个嵌着红宝石的戒指,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

他的好看透着一股子阴毒劲儿,像是枯骨里开出来的彼岸花,张牙舞爪地吐着花丝。用人血浇灌出来的东西,再艳丽也让人看一眼就害怕。

孔玉屏在外头飞扬跋扈,在皇帝面前却乖顺得像条狗一样,只是听个音儿就能把圣意揣摩个十成十。皇帝就喜欢他这种一点就透的心性,把不少羽林卫不方便干的脏活都扔给他。孔玉屏自忖这些年自己的荣华富贵不白得,都是他帮昭明帝清理异己得来的,就算那些冤亲债主从地底下回来了,自己也得帮他主子背一半。

孔钺和孔武听了二叔的话,登时竖起了耳朵,互相看了一眼。前几天朝廷大军把袁窈抓了回来,三法司审了他几回,一无所获。孔玉屏恨不能把他手指头割下来给他在认罪书上画押,奈何还有另外两拨人盯着,办事总得合理合法,只能跟他慢慢耗着。

孔钺按捺不住,凑过来道:“二叔,他要是一直不招怎么办?”

孔玉屏的神色冷淡,道:“进了诏狱就算是石头也得张嘴,就他那身板,撑不了多久就得认罪。”

孔钺的眉心一跳,道:“要用刑么,皇帝盯的人也能用刑?”

孔玉屏靠在椅背上,轻轻拨弄着手上的戒指,眼里透出一丝戾气道:“不让人瞧出来不就是了,诏狱里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法子,保证折腾掉他半条命去,外头还一点伤也看不出来。”

孔钺嘶地倒抽一口气,想起那人漂亮的模样,不知怎的竟有点心疼。他知道二叔的手段,着实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袁窈落在他手上可有罪受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恨他还是爱他,居然觉得有些可惜。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只能怪他命不好,摊上这么个爹。孔钺的眼睛转来转去的,想着反正那小子也没有几天好活了,自己不如趁早去瞧瞧他,要是能弄上手,也算得偿所愿。

诏狱中一片阴沉,袁窈静静地坐在牢房里。空气中散发着霉味,外头的天光透不进来,只有走廊上的灯火遥遥地照出一点光亮。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像这座牢狱一样暗无天日。若是袁氏占了上风,朝廷会拿自己威胁袁氏,说不定死之前还要被零零散散地削成人棍;袁氏败了,自己更会被杀,让人知道乱臣贼子的下场。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一直以来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终于还是沦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他闭上了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神思回到了从前。母亲很美丽,但神色总是很忧伤,袁窈很少见到她的笑容。小时候母亲带他去月照山,她去祭拜自己的父亲。袁窈那时候太小,不明白母亲在做什么,只是看着她对墓碑说话,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袁窈在旁边摘花,月照山有很多野花,有蔷薇、山茶,二月兰,五颜六色的很漂亮。王府里的花都长得规规矩矩的,没有这里开得烂漫自由,也没有这里的漂亮。

舅舅来了,跟母亲在外公的墓碑前站了一阵子,吵了起来。舅舅斥责她忘却了家族的痛苦和耻辱,那么多族人还在这里做奴隶,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做仇人的小妾?

母亲泪流满面,说自己也恨,但没有办法。舅舅自己也什么都做不到,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袁窈不想让他们难过,把自己刚编的花环递给母亲,上面满是红色的山茶和白色的点地梅。

“娘,给你,别哭。”

母亲看着他,神色更难过了。舅舅一把将花环夺过去,扔在了地上。袁窈一怔,眼里随即涌起了泪花,不知道舅舅为什么这么凶。

舅舅双手扶着他的肩膀,道:“你是男孩子,不准碰这些没用的东西。祈族人擅长射猎,你这双手是要用来拉弓射箭的,你外祖父就是寨子里的神箭手,你将来也得是。”

袁窈有些害怕,睁大了眼睛。舅舅把手上的白玉扳指戴在他的手上,道:“戴着它好好练习骑射,把书读好,记住咱们沦为奴隶的仇恨!”

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有人用大车拉着一块块带着绿色的石头出去,阳光照在断面上,就像照进了水面一般,映得玉石玲珑剔透,鲜艳夺目。那是尊贵和财富的象征,无数人为之疯狂。舅舅却说那是祈族人的血和泪,让他记得仇人是他的父亲。

“你是祈族的小王子,将来要让咱们的族人恢复自由。袁氏的人都是你的敌人,明白么?”

那时候的他不明白什么是仇恨,只能怔怔地点头。如今他明白了,却依然什么也做不到。他这一辈子对不起母亲,对不起族人,也对不起喜欢的人。他想起了萧浚野,他高兴的样子,难过的样子,生气的样子都鲜活肆恣,是自己从来没活成过的模样。袁窈没说过,心里其实很羡慕他,看着他自由自在的样子,让自己觉得好像也短暂地走进了阳光里。

自己明明是怀着目的接近他的,却在不知不觉间对他动了心。

萧浚野是除了母亲之外对自己最好的人,他在乎袁窈的一切,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他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这些复杂的事,一辈子跟他生活在一起该有多幸福。

可自己还是欺骗了他。

他不敢想萧浚野失望的眼神,觉得自己亲手把一切美好都毁了。他靠在冰冷的墙上,喃喃道:“想那些做什么……已经回不去了。”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身影投在门口,来人静静地看着他。袁窈抬起眼,却见孔钺站在牢门外,脸上带着讥诮的神色。

他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袍,神情得意。昔日高高在上的人如今成了阶下囚,对他来说简直不能更痛快。两个侍卫站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东西。孔钺挥手道:“你们先回去吧。”

那两人把东西放在地上,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了。袁窈冷漠地看着他,道:“你干什么?”

孔钺扬起嘴角,道:“听说牢里条件艰苦,看在昔日同窗读书的份上,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他打开食盒,拿出一碗粥来,道:“吃点?”

袁窈不想跟他打交道,漠然道:“不用了。”

勺子递到他面前,孔钺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只是道:“这里阴冷,我给你带了几件厚衣裳,你先把饭吃了,等会儿把衣服换一换。”

袁窈闭着嘴,对他无动于衷。孔钺不耐烦起来,变了脸色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你是囚犯,给你撑腰的那帮人都不好使了,老子想怎么对你都行!”

他一手攥着袁窈的肩膀,猛地把他推倒在地。袁窈精于骑射,身体的耐力和力量都不差。他为了蒙蔽周围的人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其实揍这姓孔的纨绔不在话下。

孔钺以为他没什么力气,低头往他脸上亲过去。他身边虽然豢养了个赝品,但假的就是假的,远没有真人这么凛冽有趣。他还以为终于能得偿所愿了,眼里露出兴奋的光。袁窈重重一拳抡过去,把孔钺揍得鼻血长流。

孔钺被他打懵了,低头抹了一把血,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还敢还手!”

袁窈不但还手,还要让他当太监,狠狠一脚踢在他胯/下。孔钺嗷地一声惨叫,疼得脸都白了,捂着裆滚了下去。他嘶声道:“小畜生,你敢踢我——”

袁窈发起狠来就像只蝎子,眼神阴冷,就算同归于尽也不能让这种人欺负自己。他喘着气,想好了孔钺要是再过来,就把他眼珠子抠出来。这时候一只大手伸过来,把孔钺提起来重重扔到一旁,道:“你才是畜生!”

孔钺慌乱中抬头一望,却见萧浚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见了这情形气得脸都青了,管他什么皇后的亲侄子,重重一脚踢过去。孔钺被他踢了个滚,愤然抬头道:“你敢……”

萧浚野提起拳头还要揍他,孔钺心慌起来,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狠狠地骂了一声,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萧浚野这几天惦记着袁窈,白天夜里都放心不下,终于还是忍不住来看他,没想到遇上了这样的事。

袁窈坐了起来,用稻草把手上的血擦去了,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萧浚野知道他不领自己的情,也不想落人口实,只是沉着脸道:“看看你死了没有。”

袁窈脸上沾着灰尘,头发散着,他一向最爱干净,此时却连基本的体面都无法维持。萧浚野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衣,衣襟上用金线绣着团花,穿着一尘不染的小牛皮靴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越发提醒着袁窈的落魄。他一脸冷漠道:“不劳你操心。”

这地方潮湿阴冷,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萧浚野左右看了一眼,心里越发难受。可归根究底,把他送进来的那个人就是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刚才的情形还在眼前,若是自己没来就糟了。他越想越气,道:“他对你动手,你怎么不揍他?”

袁窈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揍他?”

萧浚野莫名有种嫉妒的心情,既恨他,又恨自己。他弯下腰看着他,恨声道:“我看你挺愿意的啊,你勾引他,就像以前勾引我一样,想换两天好日子过?”

他那张欠揍的脸就在面前,满口大放厥词。袁窈受够了这帮人的气,一股怒火直冲头顶,猛地一拳朝他颧骨上打过去。萧浚野被打得往后退了半步,脸上一阵阵钝疼,没想到他劲儿还挺大的,以前风一吹就倒的模样果然是装的。

想来就该知道,镇南王的儿子怎么可能这么文弱,拉得开三五十斤的弓还百发百中,放在练家子里都是高手了。自己以前简直就是有眼无珠,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被他耍得团团转。

他气得牙痒痒,道:“你就跟我使劲儿行!”

袁窈也气得不轻,自己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谁都来作践他。两人怒视了一阵子,袁窈的眼尾气得通红,手脚都被铁镣铐磨破了皮,着实让人心疼。萧浚野来之前还想好好跟他说几句话,结果一见面又跟斗鸡似的吵起来了。

萧浚野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别跟要死的囚犯一般计较,他转身出了牢门,把一包东西扔了进来。咚地一声,一包衣裳摔在袁窈身边,里头还有一只烧鸡和几个面饼。袁窈抬起眼,萧浚野已经大步走了。

他走到诏狱门口,当值的牢头还想讨好,殷勤道:“萧将军,这边黑,我给您掌着灯。”

萧浚野窝着一肚子火,怒道:“什么苍蝇臭虫都往里放,姓孔的是怎么进去的?那是朝廷的要犯,还没审出结果,人死了怎么办?”

牢头一怔,心想这口锅自己可不能背。他劈手打了旁边一个狱卒一巴掌,道:“谁让你放人进去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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