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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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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狱卒还挺委屈,道:“萧将军不也进去了……”

牢头又给了他一脚,道:“人就是萧将军抓来的,他审几句怎么了?”

狱卒不说话了,萧浚野知道光发脾气没用,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到了牢头怀里,冷冷道:“看好了,别让不相干的人进去。”

牢头连连点头,答应下来。萧浚野又回头望了一眼,漆黑的甬道又深又长,自己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他叹了口气,垂下眼快步走了。

牢里的菜又冷又馊,袁窈每天只能啃几个又冷又硬的窝头,饿得相当虚弱了。他不愿意接受那个混蛋的施舍,却又没有拒绝的余地。纸包里的烧鸡散发着香气,总得吃点东西才能有力气保护自己。他慢慢打开纸包,掰下一根鸡腿吃着,眼泪不觉间落了下来。

萧浚野骑着马走在大街上,紧皱着眉头,想着狱里的事一筹莫展。这时候就听见前头马蹄声响,百姓们急匆匆地往道路两边躲去,有避得慢的摔倒在地,手里的菜篮子歪在路上,里头的萝卜白菜滚了一地。

几个侍卫呵斥道:“让开,司隶校尉出行,谁敢挡路?”

有人连忙把摔倒的人扶了起来,低着头不敢看那一队官兵。

萧浚野却定定地看着对面,孔玉屏骑在一匹黑马上,那匹骏马戴着金当颅,佩着华丽的金鞍。他穿着一身荔枝红的官袍,腰间扎着蹀躞带,腰带上悬着金鱼袋、匕首等七事,通身透着一派华贵煊赫的气息。他身后带着几十个徒兵,前呼后拥,在长安城中横行无忌。萧浚野骑着马与他相对而来,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袁窈被关在诏狱里,受得就是这个人的罪。萧浚野越看他越觉得不爽,这人要不是孔皇后的二哥,自己非把他从马上拖下来揍一顿不可。

孔玉屏仿佛感到了他身上的戾气,微微扬起了嘴角,显得更加刻薄了。

这人虽然生得好看,内里却糟糕透顶。以前萧浚野还想不通这样的人跟那对狗熊兄弟怎么会是一家人,如今才明白那两人是丑在外头,眼前这花孔雀却是丑在内里,狰狞歹毒的如出一辙。

对面的侍卫认出了迎面来的人是萧大将军家的小儿子,没敢呵斥他。萧浚野骑着马走到孔玉屏面前,对他视若无睹。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却盖不住从他身上流溢出的血腥气。孔玉屏掣住缰绳,放缓了速度,含笑道:“好巧啊,萧三公子,你从哪儿来?”

萧浚野刚从诏狱出来,差点就被他堵在里头,知道他是瞧出来了,故意这么问自己。这人实在敏锐,又透着一股阴湿歹毒的气息,让人被他盯着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萧浚野没回答他,孔玉屏见他一副跟自己泾渭分明的姿态,笑容越发意味深长了。他原本就跟萧成锐不对付,他儿子更是嚣张得让人讨厌。孔玉屏不能放过他,冷笑道:“你这回差事办的不错,圣上也对你大加赞赏。听说你跟袁窈上学的时候关系不错,我还以为你狠不下这个心抓他呢。”

萧浚野的眼角一跳,这人是知道怎么戳人肺管子的,专门挑最扎人的说。孔玉屏现在负责办这个案子,自己要是被卷进去,整个萧家都要跟着倒霉。他沉默着,只当没听见,两匹马已经擦身而过,向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萧浚野咬了咬牙,这人权势正盛,自己只能暂时避其锋芒。袁窈落在他手上恐怕性命堪忧,自己必须尽快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牢里黑沉沉的,袁窈靠着墙睡着了。睡梦中他仿佛还在太学,身边点着一炉香,袅袅青烟升起来。他坐在诚意斋里,萧浚野在他旁边练字,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纸,写的是庄子的梦蝶。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欤,不知周也。俄然觉,则遽遽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欤?蝴蝶之梦为周欤?”

他拿起纸来给袁窈看,道:“写的好么?”

他的字依然不守章法,手把手地教了这么久也没什么进步。袁窈轻轻摇了摇头,道:“还得练。”

萧浚野似乎有些失望,大风吹来,把纸吹的呼啦啦一阵响。屋里的纸飞起来,像雪片似的埋住了他。袁窈的手猛地被人攥住了,却见那些纸变成了认罪书,一个差役拉着他的手沾上了大红印泥,要往纸上盖。

“放开我,我没罪……放开、放手——”

袁窈拼命挣扎着,忽然就这么醒了,他稍微一动,这才感觉到衣裳都被冷汗溻透了。

他悄然松了口气,幸亏是梦,然而现实的情形也没比梦中好到哪里去。自己被困在这里,几乎没有脱身的指望。

外头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有人打开了牢门,吆喝道:“起来!”

袁窈坐着没动,只是漠然道:“干什么。”

狱卒过来拽起了他身上的铁链,道:“过堂了,走吧。”

袁窈的脚上磨破了皮,疼得脸色一白。自从被关在这里,三法司的人三五不时地提审自己。袁窈已经麻木了,跟着狱卒缓缓往外走去。

两个人押着他出了牢房,却没去前头,反而拐弯抹角地来到一间牢房前。袁窈有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道:“不是过堂么,这是什么地方?”

一名狱卒打开了门,重重地把他推了进去,不耐烦道:“你一个逆臣贼子,在哪儿审不是一样,进去吧!”

袁窈踉跄了一步站住了,就见屋里阴沉沉的,没有窗户,墙上嵌着一盏长着锈的铜油灯,跳动的火苗放出幽红的光芒。孔玉屏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抬起狭长的凤眼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显得格外阴沉。

“你来了。”

石室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角落里堆着些刑具,有钩子、铁签、烙铁、指枷,一口大铜缸,还有些说不上名字的东西。这里是刑讯室,袁窈看着那些东西,后背一阵发寒。

袁窈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孔玉屏微微一笑,仿佛对他很感兴趣。他听两个侄子说,萧家的小儿子跟袁窈不清不楚的,他本来还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萧浚野还真来看他了。孔玉屏心中一喜,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要是抓住了说不定就能扳倒萧家。

他平静道:“不用紧张,随便聊聊。”

袁窈看了周围一眼,道:“在这儿?”

孔玉屏淡然道:“在这儿。”

他的案子要三法司共同审理,廷尉和御史中丞不在,他根本没资格单独提审自己。袁窈知道他是要对自己用刑了,皱眉道:“现在所有人都盯着这案子,你若是滥用私刑,陛下知道了也不饶你。”

孔玉屏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翘起了二郎腿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张嘴,还不留任何痕迹。”

袁窈的心沉了下去,知道他的话是真的。自己熬了这么多天,到头来还是逃不过受刑。反正也没什么以后了,不如自己一个人承担下来,大不了就是一死。他去接祖父时就已经当自己是个死人了,此时也没有太绝望,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想起了萧浚野,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之前还能见他一眼,自己心中就没有遗憾了。他这么想着,神色竟也舒缓了许多。孔玉屏玩味地看着他,觉得镇南王的儿子倒也是个人物,不但容貌不错,也有风骨,见了他才知道世人为何把青竹比作君子,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孔玉屏跟他不同,向来只追求滔天的权势,无所谓什么气节良心,只要挡他路的都得死。他注视着袁窈道:“你跟萧浚野什么关系?”

袁窈眉心一跳,本以为他要逼自己承认袁家谋反,没想到他还要让自己攀咬萧家。袁窈冷冷道:“没关系,同在太学读书而已,我跟孔钺孔武也是同窗。”

孔玉屏冷笑了一声,让他拖萧浚野下水,他反倒来咬孔家的人。他扬起嘴角,换了个说法道:“你跟萧浚野来往甚密,袁氏造反,跟萧家有关么?”

袁窈不上他的当,冷冷道:“袁氏没有造反,跟萧家也没什么关系。”

孔玉屏垂眼看着他道:“没关系他冒这么大风险混进来看你?”

袁窈笑了,道:“孔钺今天上午也来过,大人知道么?”

孔玉屏倒是没料到这事,回头看了狱卒一眼,狱卒低下了头,显然是有点心虚。孔玉屏知道孔钺对这小子贼心不死,但敢上诏狱里来对他动手动脚也是疯了。他皱起了眉头,本来还想着萧浚野这回一冲动送了个把柄到自己手上,但上报了他,孔钺的事也瞒不住。

他心中有些恼,觉得自家侄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实在蠢得可以。他的声音狠厉起来,道:“你与萧家三郎交好,名为同窗,暗中互通消息,里应外合妄图谋反,是不是?”

袁窈无动于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袁家没有造反,跟萧家也没有任何往来。”

孔玉屏道:“你若是说实话,还能从轻发落。”

大将军萧靖帮先帝打下这大好江山,功勋卓著,萧成锐也是国家的柱石。只要有萧家在,大新基业就能坚如磐石。孔家为了铲除异己不惜往萧家身上泼脏水,奸佞之辈莫过于此。袁窈打心底里瞧不起他,冷冷道:“我跟萧家没什么往来,倒是跟孔家来往甚密,上学的时候常与孔钺和孔武走在一起,孔大人若是怀疑,不妨先查查自己的好侄子。”

孔玉屏被他气笑了,看来他是要拿命来保萧家了。他冷冷道:“你倒是有情有义,可惜你就算死在这里,那小子也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领你的情,何苦为他搭上自己呢?”

袁窈淡淡道:“我只是据实回答而已。”

孔玉屏看他是不肯招了,冷笑了一声道:“袁三公子果然有骨气,那咱们就看看,你这份骨气能撑多久。”

他一招手,两个狱卒把袁窈拖到墙角按住手脚,随即拿了几个布袋压在他胸膛上。

那些布袋一个有两斤左右,里头灌满了沙子。袁窈本来还觉得没什么,渐渐地就觉得难受起来。那些布袋沉的要命,压着他的胸膛让他没办法呼吸。

“放开我——”

袁窈用力挣扎,那几个人却死死压着他不松手。他像是被压在一座大山下,浑身沉重的要命,不但难以呼吸,血行也瘀滞住了,五脏六腑都极其难受,眼前直冒金星,这才意识到孔玉屏所说的不见血的刑罚是怎么一回事。

孔玉屏看他还能撑,一摆手,狱卒又往他身上压了一个布袋。

“呜——”

袁窈像条鱼似的一弹,又被死死地按了回去。那几个狱卒狞笑着,已经习惯了这么折磨犯人。袁窈被压得几乎窒息,头顶一点灯火发出昏黄的光,映得孔玉屏的脸也扭曲起来。

孔玉屏欣赏着他痛苦的模样,心里极其痛快。片刻他让人挪开两个布袋,厉声道:“你跟萧家有没有勾结?”

“咳……咳咳……”

袁窈的胸口骤然轻松了一些,大口呼吸着,间杂着歇斯底里的咳嗽,仿佛溺水的人被拖上了岸。狱卒喝道:“你招不招?”

袁窈浑身被冷汗都湿透了,已经没了力气,却仍是摇了摇头。孔玉屏冷笑了一声,道:“那就接着伺候。”

沉重的布袋又压了上来,袁窈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渐渐挣扎不动了。

他眼前渐渐昏黑,脑海中浮现起萧浚野的脸庞。念起他来时,身上的痛苦仿佛也减轻了许多。袁窈扬了扬嘴角,有些难过,又有点不舍,一线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去,恍惚地想可惜他来的时候没有好好告别,最后一次见面却是跟他吵了一架。

真的好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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