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凌厉地批过，照亮三个人不安的脸。
凌寒苦思冥想，努力回忆起那天在“菲之乐”咖啡馆的一切，却想不起一丝违和。那天除了吴霜序这个老人之外，四处就只有孩子和带他们来儿童乐园的家长。如果有人在暗中窥伺，以他们当时的警惕性应该很容易察觉到。
“不管怎么说，他们绝对暂时不会来这附近了。”吴霜序深吸一口气，“我有个助理的替身叫‘非诚勿扰’，任何没受到邀请的人进入他的领域之内都会被察觉到。”
“他的领域是多大呢？”
“很大，整个小区都被覆盖住。”
“你们在聊什么？”张东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仿佛下一个瞬间整个人都要轰然倒塌。
乔夕看他面色不对，关切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呼：“好烫！”
“我想可能是月光宝盒的结算和那个女人的治疗冲突了，所以加大了结算的力度，”张东烧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不过这下也好，至少高中生涯可以免去装病逃学这一项。”
“来我们实验室开点药？这里有最好的医生。”吴霜序提议。
“不用，如果可以的话借我一把伞。”张东抄起吴霜序精致的kobold手工制折叠伞，三个人还没来得及挽留，他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乔夕担忧道：“这么大的雨，他还一个人去医院，不会在路上晕倒吧。”
“鬼扯，他肯定是回家，”凌寒信誓旦旦道，“他肯定会趁着发烧的机会把这次考砸的分数告诉他爸，然后一卖惨，他爸也舍不得打他。”
“你们真是知根知底……”吴霜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那你接下来呢？打算怎么做？跟他们闹掰吗？”凌寒问。
“老实说我还真不怎么担心管理层那些人，”吴霜序沉声道，“那边有白瑜坐镇，在最危难的关头肯定会和我站在同一战线的，而临泽又是标准的墙头草，这种圆滑的人通常是不愿意跟我彻底翻脸的。况且首领了解我的能力，对组织来说科研人员比执行部的人重要的多。我现在担心另一件事，就是我们科研组除了深圳总部以外，在世界各地也有一些分部，可近期有几个分部跟我的联系越来越……不说断了联系，就明显感觉有了分歧，三言两语可能很难解释，我可能要亲自去跟他们交涉一下。”
“哇靠他们难道想闹独立？”凌寒严肃地说，“这必须狠狠敲打！”
“吴先生一定要注意安全啊，”乔夕点点头，“现在情况如此复杂，我们都必须保护好自己，才能在危机降临的时候互相救援。”
“嗯，”吴霜序回应，“要我开车送你们回学校吗？”
“我的病假还没过吧，”凌寒撇撇嘴，“好不容易溜出来，我才不想回学校，但这么大的雨也没处去。”
乔夕稍加思索：“那来我家坐坐吧，咱们可以一起把《爱在午夜降临前》看完。”
“你们竟然会喜欢看这种老派电影，”吴霜序大吃一惊，“我还以为只有我这种伤春悲秋的老头才会爱看。”
“吴先生也喜欢爱在系列吗？”凌寒喜上眉梢，“怎么样，看完是不是春心萌发了？”
“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就算这会又冒出春心，也该考虑划入遗产分配的范围了。”吴霜序笑了笑，“不过这个系列确实值得一看，如果年轻的时候让我看到，也许很多事情就会改变吧。”
乔夕摸了摸兜里的钥匙，这几天她一直跟何小姐住在一起，组织的人跟她也没啥交流，连换洗的衣服都是穿的何小姐的。
“等会咱们是先吃德克萨斯烧烤味还是番茄味？”凌寒一手拎着两大包乐事薯片，一手捧着一升的可乐，这是为来之不易的半天小假期做的准备。
“我建议两个都吃，”乔夕笑嘻嘻地说，“不过太久没回来了，也许要先清理一下一地的灰。”
“那咱们先大扫除吧！我来扫地……啊啊啊啊啊啊！！！”
门突然被打开，两个人吓得一齐退后三步，眼前是一位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看样子才从厨房走出来。
“乔夕？还有这位是……”这位妇女狐疑地问，屋内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也探出头。
“妈……”乔夕尴尬地说。
凌寒心中警铃大响，真是择日不如撞日，竟然遇到乔夕的父母了！
严格来说，是“命运”安排的父母。
“哦，我的宝贝女儿……”乔先生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来，把乔夕搂在怀里。
乔妈立刻反应过来：“先等会，你们今天不是在上课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饶是凌寒平时脑瓜子转的飞快，这会也开始宕机了。
“雨下的太大今天停课，很多同学都回家了，”乔夕面不改色，“这是我的同学凌寒，来我家一起复习的。”
“哦……”二老用扫描仪一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凌寒，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毕竟他这薯片加可乐的阵仗怎么都不像是来学习的，反而像是要来女生家里开派对。
“快请进，”乔妈挤出一个微笑，招呼着给他俩找拖鞋。
凌寒进了门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哀嚎好不容易得来的小短假被乔妈乔爸毁了。
“爸，你们怎么会突然回来呀。”乔夕甜甜地挽住乔爸的手，跟刚才杀伐果决的女王风范判若两人。
“咱们医院正好和这边的门诊有交流学习，我们就顺便住回来了，以为你在学校就没给你通知，没想到……你会邀请同学来家里学习。”说罢他瞥了一眼凌寒，仿佛在看手术台上的病患。
“凌同学这么勤奋，可要多带带我家乔夕。”乔妈端上一盘圣女果。
凌寒忍不住说：“阿姨！乔夕可是咱们的年级第一呢！”
“啊？”二老惊呼，乔爸更是激动地搂着乔夕，“宝贝你真是太棒了！不愧是我的女儿！”
“凌寒同学也很棒，是班上前十呢！”乔夕赶紧补充。
“那你们两个一定要互相学习，一起考高分，不要分心做别的事……”乔妈没把早恋两个字说出口。
“好的妈！我们要开始学习了！”看到凌寒拼命使眼色，乔夕顿时醒悟过来，拉着他进了房间。很久没人住的房间被乔妈收拾地干干净净，地面锃亮到可以照出人脸。
乔妈敲敲房门：“小凌同学，晚上留下来吃饭吗？”
凌寒还在犹豫，乔夕抢着帮他答了：“当然！记得多做一点，他比猪还能吃！”
凌寒目瞪口呆，小声问：“你在说什么啊！”
“笨，我还从来没邀请男生来我家里玩过，这样显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单纯一点。”
“难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单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乔夕红了脸，“我是说咱俩毕竟是出生入死的关系，我可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些，我希望在他俩看来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了解！”凌寒点头，“那么乔夕同学，让我们来复习磁场中电子的运动吧！”
“复习个毛！”乔夕打开电脑，把有线耳机插上，“喏，一人一半。”
两个人笑呵呵地吃着零食，锐评着爱在第三部里主角二人的闲言碎语，激动时甚至会点暂停发表看法，时而默契地沉默无言。一个多小时的电影看到雨停都没看完一半。
“如果他俩这个时候做了一样的选择该多好。”
“这里动量应该不守恒。”
“啊？”凌寒傻眼了，乔夕用水在桌子上写出一句，“我才发现我爸妈在贴着门偷听。”
“哦哦对，”凌寒立刻反应过来，“难怪我一直算不对。”
门被突然打开，乔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贤惠地说：“吃饭咯，学了这么久辛苦啦。”
饭菜很丰盛，乔妈是潮汕人，鸡鸭鹅在她手中有万千变幻。凌寒吃的不亦乐乎：“阿姨您手艺真好，比我妈做的好多了。”
乔妈听得心花怒放，拼命给凌寒夹菜，一桌子美食很快就在风卷残云之下消失空空。凌寒赶忙说：“我来帮您洗碗。”
“这怎么行，哪有客人帮忙收拾的道理。”凌寒没敢说自己之前不仅在这里收拾过碗筷，还做过饭。乔妈招呼乔夕：“乖女儿，来帮帮妈。”
“来啦，”乔夕端起碗筷进了厨房，凌寒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乔爸打开电视跟他招呼：“小伙子看球吗？”
“看呀！”凌寒顿时来了精神，在球迷老爸的影响下他对NBA的几只队伍如数家珍，“今年决赛詹姆斯发挥的太好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凯尔特人很可惜……额……”他一下子卡壳了，因为电视里打开放的是足球栏目。
乔爸也有点尴尬，立马转移话题：“你家是哪里的？”
“我？祖籍是江苏苏州，但现在是深圳户口，定居罗湖……”凌寒一板一眼像是在填档案。
“那挺好，苏州好地方呀，我休假经常去那边……”乔爸终于忍不住问，“你跟乔夕怎么认识的？”
“乔夕刚入学的时候跟我就是同桌，”凌寒努力把故事改编地合理起来，“本来我们还没有搭上话，但那天晚上我的作业忘在教室了，只好半夜去拿，发现乔夕也在那里，两个人就熟起来了。”这倒没说谎。
“哈哈，两个人都这么爱学习呀，”乔爸乐呵呵地说，“挺好挺好，我上学的时候都不怎么敢和女生说话。”
“乔夕在班上人缘可好了，”凌寒这才想到要多说对方爱听的，“前两天运动会她给大家搬水，从五楼到一楼跑了一整天呢。”说罢他又讲了好几件乔夕平时的事，刚开始乔爸还很开心，但眼神越来越诡异。
凌寒如梦初醒，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刚刚自己说的故事详细到不合常理了，有几件完全不像普通朋友该知道的，包括乔夕告诉他的一些女生宿舍的秘辛，有几个女生会跟男同学叨咕这些事？更何况是乔夕这样比较正经的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
“小凌啊，乔夕能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我很高兴，不过呢，”乔爸温和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你们这个年纪还是学习为重，不该做的事千万别做，比如早恋……”
“我们没有！”凌寒急得立马打断，登时又后悔了，如果对方心里认定了他俩是早恋关系，这么急着否认不是显得自己很不负责吗？他只好语无伦次道：“……乔夕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们的关系才不是早恋这么肤浅，我们……”他已经说不下去了，乔爸也傻眼了，嗯嗯啊啊地点点头。
另一边，乔夕的处境却截然不同，此时一种隐约的幸福在她心里悄悄绽放。
说到底她和这对父母只见过几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沉浸在巨大的恐惧中，在她眼里这群所谓的家人不止是陌生人，甚至可能是潜伏的敌人，于是在浑浑噩噩中过完了走亲访友的新年。可今天，有凌寒在旁边，她第一次感受到父母的关怀是如此可爱，眼前这个游走于锅碗瓢盆的中年女人，真真切切地关心着自己，害怕自己掉进早恋的深渊。
“乔夕啊，你老实告诉我，你跟这个男生什么关系？”
“我们是好朋友呀。”乔夕把碗筷摆放整齐。
“可我今天路过的时候听见你们在讨论什么结婚啊，恋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