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看我一眼:“自己的夫君、此生的良人,怎会不尽心尽力?我看将军啊,是缺个贴心的人照顾,孤单寂寞太久了。”
我哈哈大笑,不置可否。桃夭是知道我心里有人的,想来应该也知道那人是谁。可她还是这样跟我说,我明白她是真心实意地关心我,以朋友的立场。
其实所有知情人都洞若观火,与帝王相恋太苦太难,难免有人觉得我太傻。
这次我一口气加官进爵,手握整个荆州的军权,那些祝贺我升官的人当中,不乏有人觉得我是凭借帝王宠信才获得如此殊荣。他们或许不会知道我与曹叡的隐秘关系,但我是曹叡的宠臣这件事,朝廷中早已无人不知。
唯有何晏,由衷为我高兴,直言我早该得到补偿。区区荆州兵权,与我这些年的付出相比,仍是远远不够。
宴会上人多眼杂,我不敢大意,忙按住他嘴,叫他不要瞎说,拖着他到檐廊上吹风散酒。何晏半醉之际竟然掏出五|石|散,怂恿我带去前线、忘忧解愁。我赶紧给他推回去。五|石|散这东西,这辈子我不会碰第二次。
“说真的,平叔。我这一去荆州,又不知何时才能回京。陛下身边,你务必多多留意。能帮陛下分担的,还是多分担些。”
何晏摇头笑道:“闲云野鹤,难当大任。陛下对我虽然亲近,但或许我放浪形骸的声名在外,与我商议政事什么的,却是不曾有的。”
“若你有抱负,该主动向陛下进言陈述。一次两次他当做玩笑听听,次数多了总会听进去些。若你说到了他心坎里,他对你的评价也会跟着慢慢改观。”我鼓励他,“何平叔的见解学说自成体系,令人惊艳,岂是我这个不学无术的粗人能比的。”
他大笑:“少来这一套。你这家伙要是认真起来,还有我们这帮整日在京城饮酒闲谈的人什么事?”
随即又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再说我也不像你,不知陛下心里想的什么。别看陛下年纪小,是被我们看着长大的,心思缜密细腻,不输先祖。”
我刻意确认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所以你是要好好想想,陛下心里最介意的是什么。别忘了,平叔,你身份特殊,而我们夏侯家更是宛如帝王臂膀。你和我这种人,终究与太原王氏、琅琊诸葛、范阳卢氏……他们那些,截然不同。”
何晏的身子明显一凛,看向我的目光格外锐利地闪了一下,脸上的神情透出几分难以置信。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推了他一把:“陛下如今尚未有子嗣,皇太后又有亲生子。你常在宫里走动,又与金乡公主关系特殊,怎么能不多出几分力?你我的命运,可是与陛下息息相关的。”
他被我吓得酒好像都醒了几分,半晌没回过神来。我虽然眼睛盯着他看,同时也在耳听六路,确认这几句大逆不道的对话并未落入旁人耳中。
不远处的厅堂中,仍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莺歌燕舞,热闹得紧。无人注意到我与何晏不在席间。
“我向陛下举荐了一个人。”我说,“是我多年之前偶然搭救,举荐给先帝的。许昌令齐非,你或许听说过。”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好似印象不深……”
“他一直在许昌任职,又是寒门出身,于学问一道并不十分出名,你未曾听过也不奇怪。”我再度确认四周,凑近何晏耳边轻声道:“倘若陛下将他调入京城,那么十有八九会采纳我的建言,对人事考核做些调整。具体怎样,我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你不妨在这方面着意下点功夫。若能在评价人物方面给出更为客观的方式方法,或许能说到陛下心坎里。”
何晏闻言之后看了我许久,我也一言不发回望他。我相信他是可以信任的,他也有足够的才学。魏晋玄学的开创者何晏,并不只是一个磕着五|石|散的清谈家。
最后他回了我一句:“夏侯叔权,我何晏也真是小看你了。”
行吧,有这句话,我知道他大致上懂了我的意思。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执行得如何,我就无法掌控了。
对了,还有一个柳奂,走之前也要想办法见个面。我在京城的时间终究太少,不仅是与曹叡聚少离多,对于关系网的巩固和维护也颇为不利。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桃夭早已起身前去开门,笑盈盈道:“殿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