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后边一连三天,牡丹都没有来找钱苔上早课。
她每天早上发来消息,向钱苔说明自己今天跟雾上哪儿去学习历练,口吻俏皮可爱,和以前的消息一般无二。
就是总多出一个人。
钱苔思索了很久,才发出一条询问牡丹宗门大比准备得怎么样的信息。
一条言之有物,不会被轻易忽视的信息。
但钱苔却收到“宗门大比早就结束啦”的回复。
他看完消息,又看了眼手机日历,再走到台历、挂历前一一看过,最后才确定,宗门大比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也是,暗室里空空如也,他都把那家伙除掉,宗门大比也肯定早早结束了。
时间过的好快啊。
钱苔怅然若失地站在挂历前,又点开手机消息界面,盯着最后一条回复看了许久。
结果呢?
他没有等到牡丹把宗门大比结果分享给他,倒是在第二天等来牡丹和昨天如出一辙的“请假”信息。
钱苔攥着手机,手背上青筋隆起。
草莓糖葫芦递到牡丹面前。
牡丹的视线从手机上撤下来,分了一点给身侧的雾,她也不接过糖葫芦,只用剔透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
目光像一把无声的利刃,冷静又锐利地剖解着眼前的存在。
雾视若无睹。
他拿着糖葫芦坐到牡丹身边,聊起今天完成的历练:“那个女鬼应该是上个世纪兵荒马乱的时候留下来的,她的怨气不重,送她离开就好了。等会需要去她老家找一抔故乡土。”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秋天的凉风在人身边绕啊绕,带走耀眼的阳光扎出的刺痛感。
“走吧。”牡丹接过糖葫芦,拍了拍裙摆,施施然起身。
他们在外奔波一天,处理了一件亡魂扰民的事件,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到宗门。
出于一些文化传统,宗门常常会设立在深山老林里。
当然这个社会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荒郊野岭,网约车直接把二人送到山脚下。
牡丹披着红彤彤的晚霞登上石阶,一抬头,发现钱苔就站在大门口,目光沉沉地望向她。
准确来说,是望着她身后的雾。
“师父!”她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被晚霞打上腮红。
钱苔的神态柔和许多。
不过,在雾被随便一个借口支走,还朝牡丹依依不舍地转头,而牡丹也朝他微笑挥手的时候,钱苔的眉眼又稍稍低沉下去。
霞光都点不亮他的神情。
牡丹哼着欢快的小调跟在他身后,即便不回头,钱苔也能想象到她神采飞扬的模样。
可是只要一想到她的快乐因谁而起,钱苔便很难像往常一样因她的快乐而快乐。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钱苔终于按捺不住,转身看向牡丹。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的前一刻,哼着歌的牡丹还在用好奇又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身后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落后半步的牡丹影子却越过钱苔的身位,,晃晃悠悠的影子仔细观察着。
但在他转身的时候,牡丹的目光已经游移开。
似乎是心不在焉地四处乱瞟。
还险些撞到钱苔怀里。
她急忙后退几步,连声向钱苔道歉。
钱苔放下刚刚伸出的手,垂着眸子,打过无数遍的腹稿在舌尖停留,伴随着他唇瓣翕张数次,终于将这番堪称无理取闹的话挤了出来。
“我不离开这个世界,保护你一辈子。”
修仙者的一辈子要远比普通人更长,即便在这个削弱过的世界里,一名资质平平的修仙者,都能活至少一个世纪。
牡丹也能听出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钱苔在回答她前两天问出的那个问题,以交换牡丹不和雾结婚。
牡丹眨了下眼,深咖色的眼眸盯着他,面无表情地问:“师父,你想要掌控我的一生吗?”
掌控。
这个词儿从牡丹的口中说出后,钱苔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像是被一柄巨锤狠狠碾过。
这明明是他一直想要摆脱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背光的原因,牡丹的瞳色似乎在一点点加深,她说:“如果师父想要操控我,把我牢牢地拴在身边,也可以哦。”
“牡丹永远是属于师父的。”
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钱苔却感觉这些话都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朦朦胧胧的往自己脑海中钻。
一个动人的请求。
甚至是出自“被控者”的口,让“施控者”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猎物露出柔软的脖颈,用湿漉漉的眼眸看着他,像是在邀请他扼住这截脖颈,将她的生死全都掌握在手中。
“不。”钱苔猛地闭上眼,长出一口气。
只是在他闭眼的瞬间,牡丹的神色瞬间阴沉下来。
想吃上这一口,可真是麻烦啊。
当钱苔睁开眼时,她又恢复天真无邪的笑容,浅咖色的眸子泛着水光:“师父不想把我留在身边吗?”
“我尊重你的选择。”他神情落寞,“你该不属于任何人……是我,不该产生某种念头。”
不等牡丹问清楚是什么念头,他已经转身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