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快,钱苔就在电视上看到了男主的死讯——从四十楼掉下来,摔成了肉渣。
他再次看向坐在店里人畜无害的牡丹小姐。
钢化玻璃炸裂,男主暴死。
这对于虐文女主来说,听起来多么的悦耳。
最关键的是,男主死了,后边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剧情该怎么展开?
他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里?
前台先生之所以会带着他的小酒店来到这个世界,是应主脑老板的要求。
他构建的世界实在缺乏爆点,已经蝉联了不知道多少届“最无聊剧本排行榜”TOP1,被忍无可忍的主脑丢到这个世界来深造。
但问题是,在故事的开端,男主就已经变成物理意义上的“渣男”。
虽然对于前台先生而言,这件悲伤的事情,就像公司的员工培训基地被炸了一样。
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所以在男主的葬礼上,前台先生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个。
当葬礼司仪正在聚光灯下,用死了亲爹的口吻吟诵着男主那又臭又长的名号时,前台先生与牡丹小姐正在讨论葬礼上的小零食口感怎么样。
只有在这种时候,前台先生才会由衷的赞叹一声,不愧是世界首富,霸总中的霸总。
葬礼都要宴请全市的居民。
果然是财大气粗。
当然,像他们这些故事里卑微的背景板,肯定没有这个荣幸,可以得见男主那经过入殓师妙手回春后恢复成的人样。
因祸得福,也保住了他们晚饭的食欲。
不过面对正席的龙肝凤髓,牡丹小姐看上去有些兴致缺缺。
灰败的色彩笼罩在精致的摆盘上。
钱苔的余光时不时扫过牡丹。
再又一次看向她时,竟然和对方的目光撞上,浅咖色的眸子专注地望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钱苔立刻回避她的视线。
他微微皱眉,感受到一种紧张的情绪,随着自己的呼吸在躯壳里蔓延开,像一张捕猎的网,试图将他完整地缠绕住。
有点奇怪。
钱苔慢慢偏头,发现牡丹还在看自己。
他纳闷:“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牡丹笑着说:“在看金色。”
钱苔转头,发现自己的后方悬挂这一盏巨大的水晶灯,正向四周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
他估量了一下这个水晶灯的高度。
大概就能推测出自己现在是怎样“佛光普照”的模样。
“……要不你先吃饭?”
牡丹摇摇头:“这些食物没有什么价值。”
钱苔看向桌子上的鲍鱼龙虾海参帝王蟹。
没什么价值……
这就是狗血虐文小说的女主的豪横吗?
当然,对于钱苔而言,这个世界的食物不会供应他所需的能量。
并且因为他外来者的身份,吃多了还会“消化不良”。
但是,好吃、爱吃。
谁会在乎辣条给自己提供了什么营养呢?
吃完男主的席后,钱苔又看向一筷子没动的牡丹,她依旧温温柔柔地看着自己,专注的目光中莫名透着一股“垂涎欲滴”的意味。
钱苔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从遇见牡丹,他没有看见过对方进食。
众所周知,人是要吃饭的。
就算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在钱苔看来有多么的不合理,它也不至于让女主能通过光合作用产生养分吧。
钱苔凝视着牡丹完好如初的躯壳。
所以这个壳子里包裹的究竟是什么呢?
算了,跟他没关系。
只要报告和申请通过审核,他马上就能脱离这个世界,管这个世界变成什么鬼样子呢。
酒足饭饱的钱苔径直离开了男主的葬礼现场。
牡丹也亦步亦趋。
他脚下一顿,转身看向影子一样紧跟着他的牡丹。
“你为什么跟着我?”
钱苔的声音沉了下去,和一贯吊儿郎当的声线截然不同。
牡丹的动作微微僵硬。
她低垂着眼眸,轻声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不管你现在是什么,你都应该留在那里。”钱苔指向灵堂所在。
牡丹半阖的眼睛里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晦暗。
钱苔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这回身后没有牡丹跟上来的脚步声。
也许是好奇心驱使,他没忍住转头看了眼。
还穿着小酒店睡裙的牡丹茕立在马路边,树影遮挡住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灯光,这荒郊野岭的深更半夜,好半天都没一辆车路过,让这一幕如同静止的画面。
像一个被抛弃的孤魂野鬼。
他想着。
直到漏下来的橙色灯光,反射出晶莹泪珠的微光。
哭了吗?
鬼也会哭唧唧?
钱苔默然一阵子,终于摇摇头,转身向她走回来。
“走吧,我送你去灵堂。”他说。
钱苔从她身前走过。
牡丹在原地站了几秒,终于抬步跟着他往回走。
夜灯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风动树影的环绕下,仿佛无端长出许多凌厉又异类的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