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瑛其实挺不愿意承认，自己跟陆灵兰缠斗了这么久，对对方的认知居然不如刚刚介入的李雪徽。在面对线索杂乱无章的谜题时，不由得她不酸溜溜地想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自己更是从来没能胜过他。

可今天——

“什么我的好方法？你什么意思？”要不是说这话的人是李雪徽，越瑛几乎都要认定对方是在嘲讽自己。

但此时他却先卖了个关子。

“吴思斯，你化妆的技术我们上次见识过了，确实是专业的。”李雪徽略狡黠一笑，清正的俊颜上顿时多了份妖冶，“不知道道具场景水平如何？”

“废话！姐们儿是全产业链技能人才，一个人就是一个剧组！只要钱到位了，就是凌霄宝殿我都给你造出来！”即便当享清福的包租婆多年，吴思斯仍然对自己的老手艺自信满满。

“钱肯定是到位的（某人：礼貌微笑），而且倒也不用凌霄宝殿那么高难度，”李雪徽摆摆手，最后又转向越瑛。“我想要的场景，足够简单，记忆犹新，就在你的脑子里。”

“？”

深夜，“天逸豪庭”小区。这是乐山地产集团在被紧急出售前开发的最后也是最高级的一个楼盘，据说质量之好，让许多当时乐山的员工，包括自家老板在内都肯自己掏钱入手。但真正的原因是这个楼盘开售时并不好卖，最终只能内部消化一部分。

但这又都不重要了。

对一家早就易手的公司的埋怨和将就在时间的洗礼下褪去，熙熙攘攘的生活气把这个小区变成了真正的家，以至于当年开发者的家人回来入住时，都根本引不起任何的关注。谁也都注意不到，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里，某个单元的灯光突然熄灭，继而三分钟之后，一辆宝马X3划破夜色冲出小区的停车场，往未知城市边缘呼啸而去。

几乎没有人知道，那是因为车的主人收到了一封邮件——从一个已经停用了十三年，原本绝对不可能的邮箱地址发出的邮件。

首先是一些让外人看了摸不着头脑的图片，凤城一中雨夜的湖面，飘在水面的女生校服，一部过时的按键手机，还有一只满是淤青的手掌……吴思斯造景的能力果然如她自己所言，相当有水平，真实又有冲击力。

此外还有附言：

【我出来了。见一面吧？】

“这就是你说的好方法？”越瑛抱着手臂，斜睨着李雪徽，心中别扭。她虽然和盘托出以命入局的种种过往，但不代表能坦然面对这让她功败垂成的“烂桥段”。

一边感觉自己被鞭尸一边又担心穿帮的越瑛忍不住提醒：“这招已经连续用过两次了，你怎么知道陆灵兰还会再上当？”

“因为两次她都赢了。而人，总是记吃不记打的。”

李雪徽冷静地翻开手提电脑，陆灵兰的车子正化为一个动态的点，在铺满屏幕的凤城市电子地图上快速移动着。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邮件尚还未发出。地下停车场的保洁员大姐正在每栋楼的出入口清理着垃圾桶里的垃圾，她在每天的这个时间都准时出现，一丝不苟地完成她的工作。即使人来人往，即便她跟所有经过的住户礼貌地打了招呼，也不会有人往她身上投射多少注意。

当她清理到一部宝旁边时，左右张望了几眼，把垃圾桶一拉挡在身前，然后快速弯下身去，把手里的某个小物件往车底盘一贴。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地完成后，大姐便继续若无其事地将眼前垃圾桶的垃圾处理掉，然后施施然地走开。

大姐自然是越瑛他们找的“临时特工”，她不大清楚老板到底让她贴的是什么东西，但她认得出红艳艳的票子，也很有些少说少问的底层智慧。

“我猜，陆灵兰未必不感觉事有蹊跷，不会再像从前冲动行事。但面对一个明明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消失了十几年的人突然现身，没有人能完全不为所动。”

“只要她动了，我们就有收获。”

邮件里并没有写明让陆灵兰去哪里，这也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勾出陆的真实想法。从追踪器回传的数据来看，她第一站便是去了李丽丽死亡的第一现场，凤城一中的湖边。她盘桓了很短时间便离开了。接下来，她的车开始沿着城市主干道飞驰，先是在区政府周边转了转，之后开了十几分钟，到了某旧国有钢铁厂房片区，只是在门口缓缓经过，便加速立刻驶离。再后，又见车子忽然上了国道，又走了二十来分钟，左突右进之后，出现在了被林场和水库包围的郊区地带。在这片荒郊野外之地，当越瑛以为她终于要停下来的时候，这个小点却只是在这片地带中减速穿行一阵，便果断调头，然后一路向着附近的高速路口奔去，眼看着就要上外区去了。

“她这是逛大街呐？来都来了，不可以下车看看吗？”负责中控的宁毅一烦躁地挠着头，“这范围越来越大，咱们怎么确定埋尸的具体位置？”

“先别叨叨了。她还要往前走，别是要把整个凤城都——哎，又调头了！”吴思斯指着屏幕惊呼。只见小点朝着来时相反的方向行进，中间再无停滞，直上大路。在越瑛众人懵逼的目光中，车子竟最后直接回到了天逸豪庭，然后便再无动弹。

大家面面相觑。原以为要监控一整个晚上，竟这样草草结束。

“难不成，我们叫她发现了？”

“不，如果她真的发现了，把追踪器贴别的车上或者索性乱跑一通不更好？反正才不会乖乖地回窝。”越瑛摇摇头否认。

“她现在跟乱跑又有什么区别……”吴思斯不满地嘟囔一句。

“我倒觉得，她不是乱跑。去这些地方，是因为她确实被咱们那封邮件惊到了，压不住去一看究竟的心思；而过各个地点不入，则是出于谨慎，毕竟这回可没有爹妈帮她平事儿了。至于为什么又从高速口退回来……可能是冷静下来，觉得事有可疑吧。”

“我们还是低估她了，功亏一篑。”越瑛忧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