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视线刀似的转向檀妄生。
檀妄生装好弹药,瞧了眼四周,“那他人呢?”
“失踪了。”沈祈安冷声说:“就在袭击发生前不久,我们的人在甲板上忽然听见落水声。我们觉得不对,四下排查,后来才发现,失踪的人是你派来的那个罪民。”
屋内陷入沉默。萧明灿没有去看檀妄生,但他知道,她需要一个解释。
“……我的人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全靠小沈将军一张嘴。要我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檀妄生看了眼围堵在房门外的侍卫,叹了口气,说:“既然小沈将军执意说我是罪魁祸首,杀害官员又是砍头的死罪,横竖都是死,那我们索性再打一次好了。万一我运气好,和小沈将军同归——”
“‘小沈将军’?”沈祈安刀锋下压,逼着他稍仰起头,“论军衔,你是罪臣我是四品将军。论年纪,我练刀的时候你还在到处找奶喝。之前在我们登岛时肆意杀害官员,劫走国师,现在又设计用那些鬼东西祸害我们,杀了数十名官员侍卫,再加上先前失踪的两批押送队伍,檀妄生,真当这座岛是你的土匪山吗?光是从这些罪里随便挑出一件,就够让你现在就人头落地的了。”
他再一次压下刀柄,锋刃切进皮肉,渗出小股鲜血。周围的侍卫紧握佩刀,提防着檀妄生的每一个动作,但其实,他并没有做任何反抗。他微微仰起头,抬起双手,另一只手还提着火铳。片刻的死寂后,他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恭敬地说:“……好好好,沈大人,请您宣读草民罪责。”
沈祈安说:“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萧明灿揉了揉额头。言生皱眉道:“国师还在这里,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沈祈安如梦初醒,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了,收回刀,对国师行礼道:“微臣头脑一热,分不清状况,国师……”
檀妄生抹了下侧颈的伤口。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萧明灿扫了眼四周,说:“舱下狭窄潮闷,又有怪物潜伏。无论如何,先让所有人都离开这里。”
她看了眼伙房的最角落。本应堆放木桶的地方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被掀开盖子的木箱,那里原本装满了备用的冰块,如今已经化成了水从箱子裂口流渗而出,汇聚到地上的血泊当中。
“沈将军,”萧明灿说:“到时我要知道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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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饶命!我们、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舱下伙房里,一群侍从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一旁的小太监也慌得直抹冷汗,叫他们赶紧好好交代清楚。那是两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
那时候,这里还没有变成充满血腥的屠宰场。桌椅摆放整齐,木台上放着的是一堆待洗的菜,烛灯亮得足够让人看清这里的一切。他们身后的锅里还煮着饭,热气蒸腾,只不过,眼下那饭香正和一缕若有似无的血味缠在一起,有点令人反胃。
而当沈祈安赶到时,就看到了更加诡异的一幕。
原本整齐堆放的水桶被左右分成两摞,而中间空着的地方坐着个无头男尸。他身上单薄的白衣被脖子断口的血染透,赤着脚,双手搭在两侧,右手紧攥着一把短刀。
他旁边放着个两人宽的木箱,箱里原本满满当当的冰只剩了一半。头颅就立在冰面上,黑发覆面,血把那层冰染得鲜红。
“大、大大大人,我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侍卫领队抹了把旁边的血,打断了管事的话:“这血还没干透。你们从三个时辰之前就一直在这里,期间这地方从未空过。你说你不知情?难不成这人当你们面隐着身进来,然后自己坐在了那堆水桶后面的?啊?”
管事的脸色苍白,跪在地上时像个臃肿的圆球,“我……”
一个侍卫走近木箱,拨开那张脸上的黑发。箱内冰块铺得不平,这一碰,让脑袋倒在了冰上,露出脖子血淋淋的伤口。
侍卫没留意这个,刚要继续拨动那粘在脸上的湿发,就听沈将军说:“……这刀法,是那个罪臣派来的人干的。”
那管事的闻言抬头,眼神不经意一瞄,恰巧看到了沈祈安的袖子内侧。
那里还沾着几滴血。
沈祈安似有所感,稍稍侧头。那管事的一哆嗦,连忙把视线转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