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乐对着仍然空白的试卷,不太快乐地回:“在思考怎么召唤伽利略附身到我身上。”
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纪延廷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开怀,“可他是意大利人,看不懂你的作业。”
禾乐老神神在在地说:“科学没有国界。再说了上面全是v、g、t什么的,都是英文字母,他肯定看得懂。”
纪延廷还是笑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什么问题需要到伽利略亲自出手啊,读来听听。”
“听好了啊,第一题。”禾乐清了清嗓子,“如图所示,用频闪周期为吊塔t的相机拍摄的一张真空中羽毛与苹果自由下落的局部频闪照片,求羽毛下落到C点的速度和苹果下落......”①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以纪延廷辅导禾乐做物理作业为结束。做完整张试卷禾乐仿佛被妖精吸光了精气,十分苦恼,“你说谁没事跑上高塔扔苹果和羽毛玩儿啊,那么高,砸到人多危险啊。”
“你不也没事跑上钟塔。”
“那我没有往下面扔东西啊,我只是看看风景,看看大钟的内部构造。”
“那也很无聊。”
禾乐小小哼了一声,把试卷塞回书包里,反驳道:“你也上去了,那你也无聊。”
“活着就是很无聊的。”纪延廷说。禾乐在收拾书包,手机开着外放,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突然降下去的语调,接着絮絮叨叨跟他说他妈妈去海岛度假回来带了当地特色椰子脆片,问他要不要吃。
问完没听到回答,自顾自说:“算了,不给你吃,坏蛋。”
纪延廷敲了敲手机,“乐乐,你是不是忘了电话还没挂,你骂我我可听着呢。”
嘟——嘟——
电话陡然挂断。
黑下去的屏幕映出一张勾着笑的脸,晚餐时的沉闷一扫而空。纪延廷放下手机,拿起笔开始写傅之恒交代的自述书。
他和王胜的恩怨始于初二,某次游泳课,发现王胜和他那几个朋友把手机藏在岸边的毛巾堆里偷拍女同学。跟着他们去了更衣室,听见他们在讨论账号粉丝又多了,王胜打算开个群走vip制。
纪延廷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任谁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要稍微有点道德都看不过眼。几番查找下,他找到了王胜等人在某网站上的账号,发现上面还有许多在操场或女生宿舍偷拍的照片。甚至有一些是女孩子自己发到社交帐号的照片,却被他们恶意放大、截图。收集了一系列证据,他便把一群人举报到学校德育处。
未满十六岁且王胜那群人家里也有点背景,还有学校考虑声誉等原因,所以学校没有把这件事公开,只是以其他缘由让他们停课一学期。
大部分恶人受过惩罚之后并不会痛改前非,只会怪自己当初做得不够小心谨慎,并为了泄愤疯狂调查谁是举报人。
王胜通过家里的关系查出是纪延廷举报,平时纪延廷在学校十分低调,此前并没人知道他的背景。傅家的孩子当然没人敢得罪,但是据调查可知,纪延廷在傅家并不受宠,而且他妈死在他生日那天,于是学校开始有传言称纪延廷是个命硬克亲人的人。
各种各样的流言不胫而走,甚至演变为纪延廷是个疯子,六岁就把一个天才建筑师妈妈逼到跳楼。他本人平时不怎么说话,冷冰冰坐在教室角落,更让人笃定这个说法。
谣言,是最节省成本也是影响最大的报复。
偏偏纪延廷本人对这些捏造的话语不痛不痒,没有如王胜预想那样恼羞成怒。于是,王胜等人联合了几个高年级的外校人,打算在中考前把他教训一顿,让他错过中考。
在傅家这样的豪门长大,首要学习的事情就是防身自卫。王胜找来的人与平时和纪延廷对练的专业保镖根本没法比,三两下就把他们收拾服帖了。
这次终于惊动了傅家的人,傅岐不问原因,先拿马鞭在纪延廷后背上抽了五十鞭,若不是傅之恒说还要考试,这个数字还要翻个倍。
王胜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也是因为知道他们平时疏于对纪延廷的关心,但是这样明晃晃踩到傅家脸上来,再不做些什么就是孬种。
王胜等人惹了官司,虽然未满十六岁,但是司法机构可不是学校,不会和稀泥了事。而且傅之恒手段强硬,同时在检察院工作,把这个案子盯得很紧,王胜他们的家人打点都打点不下来,只能暂时取保等待下个月开庭。
眼看少管所跑不了了,他们就查到纪延廷平时玩车的地方,在他的机车上做了手脚。一而再再而三挑战纪延廷的忍耐力,于是他就让闵灼找人把他们都教训了一顿。本以为自己能够解决,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傅之恒出面。
纪延廷抬起手臂横过眼睛,活着确实挺无聊的。
偌大的家没有跟他说话的人,在学校人人也只当他是洪水猛兽。脑海中突然浮现在暗巷里,禾乐怕得全身都在抖还跑进来捡小石子帮他打王胜那群人。继而又想到,在警局禾乐不安地避开他的目光。
他很熟悉这样的回避,喃喃自语:“你也怕我了?”
可是半小时前,禾乐又问他明天要不要吃椰子脆片。
比不会说话的鹦鹉还难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