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大宅,灯火通明。
长餐桌只坐了两个人,佣人来来去去上菜,撤盘,没发出半点声音。偌大的餐厅里只有餐具与瓷盘碰撞发出的脆响,锃亮的水晶吊灯闪闪发光,倒映着两张沉默的脸。
最后一道主菜撤下,傅之恒摆了摆手拒绝了甜品,于是佣人放了一杯蓝山咖啡在他手边。他的姿势很优雅,从容不迫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压下肉菜的浓郁味道。
伴随着咖啡杯铿一声放回茶碟,他开口道:“阮筝已经拿到王胜那边的口供,他说是打架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把手给折了。”
纪延廷维持着握刀叉的姿势,把盘子里的羊排切成小块状间隔两秒才回:“谢谢哥。”
“我说过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顿了顿,悬在蓝山咖啡烟雾上的视线投向纪延廷,锐利的目光仿佛能透过皮肉看穿人心,或许这是检察官与生俱来的能力。
傅之恒说:“你该感谢闵灼办事这么周到,不然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收拾烂摊子了。无论你心中有什么不满,都给我憋回去,有足够保护自己全身而退的能力前别为了一时痛快冲动。”
“是。”
凝结的空气仿佛把时间也冻结了,过了好一会儿,傅之恒呷了一口咖啡,语气缓和少许,“阮筝说你背后的伤又裂开了,裂了两次,上一次是什么原因?”
“只是在学校滑滑板不小心摔了而已,没什么。”
傅之恒狭长的眼睛眯起来,如同工作中的测谎仪。片刻后,站了起来,顺势把西服扣子扣上,走到纪延廷身侧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叮嘱又像警示。
“玩玩儿滑板就好,别玩儿什么不该玩儿的。”
“知道。”声音很轻,与冷掉的咖啡香一同糅入夜色中。
冷下来的肉菜散发着肥腻的油脂味,纪延廷看着倒胃口,让佣人撤了下去。
佣人:“二少爷,请问要上甜点吗?”
“不”字的音出了一半吞了回去,转而问:“今天甜点是什么?”
“是巧克力芭菲。”
思考两秒,纪延廷说:“上吧。”
“是。”
·
傅家大宅说是宅,实则是一大片土地,庄园的围墙看不到尽头。每位傅家人分得一栋别墅,坐落在这片广阔土地的不同地方,颇有些割据为王的意味。而其中的中央集权者是现任当家人傅岐,但自从妻子纪苑卿去世后,他本人就鲜少回这里。
这里离荣德有不短的距离,为了方便上学,傅之恒给纪延廷买了江汀汇景的公寓。久未回到自己的别墅,纪延廷觉得有些陌生,尽管这是他长大的地方。江汀汇景虽然也是一样空旷,但是有点点每天叽叽喳喳乱叫倒显得热闹。
滑开手机点开其中一支视频,米黄色的小鹦鹉正用尖锐的嗓音咿咿呀呀唱着不知名的调子,唱到一半口哨声被一句高昂的“做梦”取代,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下一秒,屏幕上方弹出一条信息。
禾乐:【明天要回学校了,担心你身体还没好,所以没有去打搅你,手抄报我已经做完了。】
紧接着发来几张手抄报的照片。
纪延廷耐心地一张张点开放大,不知道禾乐选的什么相纸,冲洗出来后呈现一种淡淡的柔和光泽,与他细致调整的色调很搭。
纪延廷:【谢谢。】
禾乐没想到纪延廷居然会即刻回复,而且还“谢谢”?谢谢什么,不会是手机被偷了吧,他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出去。
“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约半分钟,最后弹过来一句拐弯抹角的问候。
禾乐:【我记得你好像这周拆线,你去拆了吗?】
纪延廷:【没有。】
禾乐:【为什么啊?】
禾乐:【医生说不及时拆线会陷进肉里的,你那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听医嘱!】
纪延廷下意识伸手摸向身后重新缝合的部位,一个电话拨了过去,禾乐接起来,干巴巴的,“干嘛呀?”
“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