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加上层的第五区,没有那么浓烈的魔晄气味。
人造的围墙阻绝了入侵的怪物,接近圆盘核心的地理位置与魔晄炉遥遥相望,那些所有与血腥、杀戮、混乱、污浊有关的东西,都被挡在围墙之外。
这里是米德加老龄人口占比最低的地方,人们愈发强烈的对美好生活的诉求,让糖果的甜香传遍这里的大街小巷。
从卡姆进口的麦子,从朱诺进口的玉米,还有从巴诺拉等地进口的浆果,奢侈的新鲜材料捣碎在米德加工厂造出的流水线机器里,充分搅弄、混合、发酵,散发出馥郁迷人的香气。
取代魔晄味道的,就是这些天然的、后又被人为加工过的香气。
在这一片浓烈得让人眩晕的香气中,萨菲罗斯的手碰上了她的耳垂。
那是异常冰冷的气息,带着皮面粗糙的鳞纹质感,触碰到最软嫩敏感的耳肉时,会让人浑身为之一颤。
萨菲罗斯的手轻轻撩开她耳边的碎发,摘下了原本就戴在上面的耳钉。
她的唇瓣张了张,像是想说些什么。
……好特别的感受。
更换耳钉,像是比交换戒指、戴上项链,还要特别和暧昧的事情。
为什么呢?
愈发沉寂的街道上,像是有一把无名之火在燃烧,沿着绚烂绝艳的余晖之路,烧到沥青地面上。她的脚趾都忍不住蜷曲起来。摇曳的火光蜿蜒盘旋,火舌噬咬到她的衣摆,像打翻的墨水,顺着洁净的衣摆向上晕染。红艳,迷离,从下到上,从外到里,将皮肉、血骨、神智,都要烧个一干二净。
若即若离的呼吸倾洒在她耳后,克制而坚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火的余温也升腾到她的耳珠上,一点点晕出绯红的痕迹。她的手指不自觉地痉挛了下。
“……不要紧张。”
低哑的嗓音在耳边响彻,她几乎都能从萨菲罗斯的话语里,听出他的声带是如何震动。
“我不会刺偏。”他努力安抚。
覆着手套的拇指正揉捏着她的耳珠,她能够感受到,隔着浅浅一层屏障,萨菲罗斯的指甲在轻轻刮弄她的皮肤,似是想让耳洞更加明显。
“我的耳朵没那么脆弱。”她说。
可她的尾音仍旧有些发颤。
她做不到不紧张。这不单纯是耳钉的原因,更像是一种磨人的症候,就像伤口愈合的时候,疮痂底下的肉芽滋长,在血肉的纹理间钻出煎熬的痒意。不算猛烈,却难以忽视。
她明明不该这么紧张。
太近了。萨菲罗斯离她太近了。
她的视野已经完完全全被他侵占,失神的瞳孔中映出他宽阔的胸膛。萨菲罗斯以一种格外强烈的存在感侵入到她的方方面面,胸膛上苍白的肌肤纹理流畅,黑色的革带勒出浅粉痕迹。左胸靠下的肋骨上方,有一点引人注目的小痣,正随着男人稳健的呼吸频率而微微振动。
就是在她目光落到那颗痣上的同时,冰凉的金属触感也穿过耳垂。宛如冰玉的温度和她滚烫的耳垂亲昵接触,荡出一阵阵令人颤栗的酥麻。
萨菲罗斯舒了口气,鼻翼间抖落的呼吸,尽数落到她的颈侧。
“好了吗?”她问道。
“很快。”
她忽然听到了很猛烈的心跳声,咚隆隆的,来自她的心跳,还有来自离她半步之遥的,萨菲罗斯的心跳。
此起彼伏的心跳声像是要冲破肉身的桎梏。宛如黎明时的钟声,振聋发聩,在云雾缭绕的群山之间,震出一层层褶皱的波纹。
他稳稳地抬着手,在她耳后,扣上玲珑精巧的塞子。
覆盖掉那些糖精味道的,是微风吹来的萨菲罗斯身上的香味。
清冽、好闻,像冬日里的新雪,又有一股不让常人触摸的辛辣。
“……好了。”他终于说道。
但萨菲罗斯并没有松开手。
她垂下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过了会儿才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耳垂。
百合花瓣的纹路烙在指腹,冷与热的触感混杂绽放,花纹的边沿,黑色的皮革从她的指尖滑过。她深吸了口气,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睑,觑向萨菲罗斯的眼睛。
幽邃而美丽的绿瞳,应该是一面很好的镜子。
萨菲罗斯也在垂眼凝视着她。
她不想让交流落于俗套,可她还是忍不住问出那个问题。
“好看吗?”
“……很好看。”萨菲罗斯说。
“很适合你。”
就和他想的一样。
这是她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也是之前袭击事件之后,她第一次出门。回去的时候,萨菲罗斯问她想不想在这附近再逛一逛。
好啊,那就走一走再回家吧。
她突然反应过来,那个冰凉的、简洁的、对萨菲罗斯而言只有基本休憩和生活功能的特种兵公寓,对她来说已经是“家”了。
她终于也再次有家了。
家和住所最大的不同,在于家能够承载情感,能够容纳不同的社会关系。
譬如家人,譬如爱人。
但那还不够。
家是需要装点的。
是需要风格浓烈到,在推开房门的一刻,心底能够油然升起“回家了”的感觉的。
她猛不丁地转过头,看向萨菲罗斯:“要不要去买点什么?”
萨菲罗斯不解其意:“你有想买的东西吗?”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萨菲罗斯已经陆陆续续地将她的东西,打包回了他的公寓。
“我们的家好像有点太空了。”
我们的家。
她能够感受到,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萨菲罗斯握着她的力度紧了紧。
“那不如去圆盘下面的围墙商业街?”他的嗓音压得很低。
“圆盘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