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疏白侧过脸望程拾一,她的脸上没有羞涩也没有期待厌恶,像是对待一件让人稍稍困惑的小事,仅仅在烦恼该走左边还是右边的小路能最快到家。
“你……没有别的想说了吗?”。
“嗯?”,程拾一疑惑抬眸,触到凌疏白稠黑的眼眸,他看起来并不反感,有好官者的气概,程拾一赞许想,“只是一次假成亲而已”。
她们不是一路人,简单相遇一场,最终仍是桥归桥路归路。
“您不过是为了解决山匪祸患做出的妥协”程拾一环顾四周,靠近凌疏白说得很小声,“何况我也想早日到抚州去”。
既然话说到此,她也该知道更多的事情,“那些追兵为何要杀你?”。
“是裴度”,凌疏白的舒朗的眉眼压下,变得疲倦,“他派人在我出任路上伏杀,我如今被贬入地方,京城离抚州千里,路上出了意外也正常”。
“为何要如此做?”,熟悉的名字在陌生的故事里书写,屋子的门被凌疏白反手合上,隔绝了声音的传出。
凌疏白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背部抵在门上,侧过头“你记忆中的裴度是什么样子?”。
他并不等程拾一回答,声音低沉,像闷在湖面下“裴度是我未曾谋面的胞弟,他从前过得艰辛困苦,是我娘授意酿造而成,他恨我恨凌家也是应该”。
“我不知道该怨谁”,凌疏白摊开掌心,上面细细的掌心线蜿蜒着没到手腕,“总在被推着走,也不在意我会不会摔倒”。
程拾一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灰暗情绪。
很快,他的手掌被程拾一带着撑在墙上,程拾一的神态依旧是木木内敛,她抿着唇,那双眼睛细看其实始终明亮,“下次有人推你,你就这么撑在墙上,没有人的力气会比墙大”。
凌疏白思索着这一句听起来稍显奇怪的话,嘴角很轻勾一下,“是啊,没有一个人的力量能比墙大”。
“若是一群人的话,逃避并不羞耻”,程拾一重重叹一口气,沉吟不语,她没有任何立场掺和凌疏白与裴度之间的纠纷,甚至一句艰辛困苦背后暗藏的苦难无法用言语描述。
“你的伤尚未痊愈,暂且安心留在山寨养伤”,程拾一换了个话题,将桌上的饼分一个给凌疏白,然后又倒了一杯水。
她就像蒲公英的种子,落到哪里就能在哪里安营扎寨,带着随处而安的稳定,“这个饼你暂时先吃着顶顶肚子,三当家派人告知我今日要跟下山,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应该也是拦路抢劫”。
凌疏白皱起眉心,“若是能寻找机会,可否去县衙里打听一番张柏川这个人,他与我父亲颇有旧情”。
凌疏白如今许多事情都要依赖程拾一,怕耽误她时间,很快速把自己谋划简略说一遍,“当初在被埋伏之时,我已派暗卫折返凌府,不久便有府上的侍卫寻至垭县”。
“你先去打听一番,不急着与张柏川接触”,凌疏白说完,一阵猛烈的咳嗽,程拾一只好又倒了一杯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剩下的……我来想,法子”。
程拾一担忧望一眼他,觉得这个法子也不是现在非想不可。
下了山后,她的猜想没有错,果然是拦截一个从抚州路过的商队,程拾一熟练拦截,恶霸姿态让三当家欲言又止。
若有若无的监视目光萦绕程拾一身上,那日,她没有靠近县衙,而是转身踏进一间医馆。
程拾一离开后,凌疏白独自一人在山寨里摸索,山寨里的人对陌生的面孔并不算特别友好,他生得俊朗,可周身气场太强,整个人像是被冰浸住过一样,带着锋利,一时间没人愿意同他搭话,由着他一人漫无目的走。
程拾一是在太阳即将落山时用脚轻轻踢开木门,天空被染成橘红,凌疏白在伙房透过窗看见了她,那批染色的云仿佛全部落在她一人身上。
“我带了肉”,程拾一显然有些兴奋,那些短短的头发像细细的绒毛,蓬松炸开,她的眼睛亮亮的,一手抓着野鸡的脚,另一手抓着几个纸包“回来的时候在山中遇见的,跑得可快,还好三当家把他的弓借给了我”。
凌疏白第一次见她有如此外露的情绪,他被程拾一愉悦的情绪感染,不自觉眉眼舒展,“多亏了你,我们能吃上肉了”。
程拾一本想自己起锅做饭,可是凌疏白太自然接过,熟练得简直不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家公子,于是程拾一趴在窗户上,小声说“我今天没有去成县衙”。
凌疏白动作不断,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山寨的人并不信任我们,下山的那段时间里一直有人监视我一举一动”,程拾一摇了摇窗户,站直身体,“我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去打听”。
“不过县里有好些陌生面孔,似乎到处在打听一个人,他们手中没有画像,也只是口述,应该就是追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