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看了场好戏,“我发现你做这事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符萦睨了她一眼。
听了会歌,不知不觉,符萦喝了几杯不同的酒。
陈锦和搭讪她的一位男生聊得开心,没注意到符萦在喝闷酒。
符萦说:“我去趟厕所。”
陈锦看她不像喝醉的样子,给她指了指方向。
周明恒在符萦进入酒吧时就注意了到她,酒吧灯光幽暗,他才敢肆无忌惮望着她。
看着上前搭讪符萦的人,心都揪紧,提到嗓子眼,那些人失望离开后,心才放下,如同过山车吧,手心冒出冷汗。
他朋友方洲,看出他的心思,撺掇他上去搭讪,劝了半天也不为所动,后面他直接过去和陈锦搭话。
在学校周围待久了,陈锦一眼看出方洲身上还有股学生意气,长得还算顺眼,不轻浮,接了他的话茬。
符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热意翻涌,掬了捧清水洗脸,顿时舒畅了不少。
不料酒意袭人,走出去时步伐有些虚浮。
门口,台上那位吉他手拦住了去路。
“美女,是有烦心事吗?刚才看你一直在喝闷酒。”
符萦掀起眼帘,“你口味这么重吗?在厕所门口搭讪。”
他眼含笑意,指着另一扇门说:“这儿是后台出口。”
他和符萦并排走着,“刚好遇见,也算缘分,我请你喝杯饮料,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少喝一点酒,不安全。”
符萦启唇讥讽,竖起刺猬满身的尖刺,”你未免管得太多了。”
吉他手作投降状,笑着说:“对不起,你随意点,我请客。”
周明恒一眼捕抓到符萦身侧跟了个男人,明晃晃的笑谈,着实刺眼,猛得站起来。
暗色下的满杯尼格罗尼,橙红色酒轻晃,溢出杯沿,桌面酒渍倒映杯中影,主人的影子缩着一个模糊黑点。
方洲余光看见他过来,起身拉着他给陈锦介绍。
符萦回来刚好撞见这一幕。
“这是我朋友,符萦。”
“方洲,我朋友周明恒。”
符萦低喃,轻不可闻,“姓周。”
光线黯淡,符萦仰头看着周明恒,眸光流转,暗敛晦涩,不经意移开视线。
符萦主动开口,指了身侧的一个位置,“我请你喝杯酒。”
吉他手看见周明恒,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识趣让开了位置。
周明恒温润一笑,“好啊。”
符萦给他点了杯尼格罗尼,自己要了一杯长岛冰茶。
周明恒眼底星光璀璨,轻啜一口,酒不自醉人自醉。
符萦一手托腮歪头看他,目光迷蒙,“你研几了?”
周明恒语气含了几分惊讶,“你怎么知道?”
符萦捏着吸管,还真是小孩,”猜的。”
“那你大几了?”
闻言,陈锦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我们毕业很多年了,小弟弟。”
符萦莞尔一笑。
周明恒从善如流,“姐姐,我猜错了,自罚一杯。”
陈锦比了个二,“两杯,刚才萦萦猜中了。”
符萦扭头瞥了眼陈锦,“别听她的,喝一点点就好。”
陈锦说:“呦,这就护上了。”
符萦让调酒师撤走了陈锦的酒杯,“你喝醉了。”
陈锦攀着符萦的肩膀嬉笑,端过她的酒杯抿了一口,“我喝你的。”
符萦闻到她身上的酒味很淡,便由着她去了。
陈锦喝得不多,没醉。
趁符萦上厕所的间隙,她问过调酒师符萦喝了多少,调酒师说有四五杯不同的低度酒,混起来更容易醉,她就不怎么喝了,两人只醉一个就好。
周明恒不是浮夸的浪荡子弟,相反彬彬有礼,谈谈不俗,几人相谈甚欢。
这时,有人不乐意了。
前面搭讪过符萦的吕成杰,一身酒味,趁周明恒出去接电话的时间,跌跌撞撞走上前,”美女,给个面子,喝杯酒。”
吕成杰虎背熊腰,肌肉发达,胡子拉碴,面目有股狠劲。
方洲冷着脸站在他们中间,朝调酒师使了个眼神。
符萦拍了下方洲,让他别惹怒这个人,顺便照顾好陈锦。
“装什么清纯,刚才不是挺能喝的吗?”
方洲攥紧了拳头,被那人一掌推开,撞飞了椅子。
符萦站起来,不紧不慢看了他一眼,“我和你喝。”
符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得太急有些呛到,弯着腰咳嗽。
陈锦红了眼眶,扶着她拍背。
这人伸出手去扯符萦,“敬酒不吃吃罚酒,早喝了不久没事了。”
话音刚落,还未碰到符萦的手,突然被人拧着手腕,咔嚓一下,骨头作响,这人痛哼出声,抬头看见了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
“操。”
吕成杰怒火中烧,磕碎酒杯朝符萦身上扔去,随后和保安扭打在一起。
陈锦被方洲拉到了一旁。
符萦定睛看着掷过来的玻璃杯,在微弱灯光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一时忘了躲避,砸在了她的胳膊上,溅落一地碎片。
符萦低头看了眼沁出血珠的胳膊,上面粘了不少混着酒液的玻璃碎片。
陈锦跑过来,声调紧张,“萦萦,你流血了。”
周明恒站在暗处,满眼疼惜,“疼吗?”
符萦拉着陈锦的手,摇头,语气有种置身事外的漠然,好像受伤的不是她,“没事。”
周明恒眼睛微微下垂,收回欲要触碰她的手,“对不起,我来晚了。”
符萦眉眼冷淡,“不关你的事,有医药箱吗?”
周明恒说:“我让人去拿。”
吕成林被保安制服了,按着他跪在玻璃碎片上。
周明恒眼神凌厉,“道歉。”
吕成杰酒醒了,缩着脑袋,“对不起。”
符萦弹掉一块小玻璃,“报警吧。”
符萦让陈锦搬了个椅子过来,她坐上去,脱了鞋,倒出玻璃碎片,穿上,接过服务员拿来的医药箱。
她走到吧台,取了把镊子,拿棉签蘸了碘酒消毒,拔出肉眼可见的玻璃碎片。
动作太过行云流水,其他人都愣住了,没来得及帮忙。
陈锦快要哭了,看着她手臂上血肉模糊的一小块,“会留疤吗?”
符萦笑了笑,戳了戳她的脸颊,“盼着我点好。”
危险解除,陈锦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仰天长叹,“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份从容啊。”
酒吧清场,警察现场做了笔录,带走了吕成杰。
迟来的后劲,符萦有点醉了,寻了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上,眼睛半睁,看着逆光走来的人,低喃细语,周鹤庭?眨了下眼睛,光影变换,人影清晰。
周明恒从外面走进来,“我叫了车,先去医院做个检查,晚点我派人把报告送到警局。”
符萦揉着太阳穴,语气有点不耐,和刚才冷静自持的她判若两人,“等会再去。”
周明恒见状,滑动外卖软件,叫了个跑腿,送解酒药过来。
陈锦拿了杯温水给符萦,转身对两人说:“谢谢,要不是方洲及时叫了保安过来,我和萦萦可能就出事了。”
“我男朋友等会就来了,到时候一起送萦萦去医院。”
方洲眼睛惊愕,对上陈锦诚挚的目光,露出干涩笑意,散漫收回视线,“不用谢。”
解酒药到了之后,周明恒拆了两片准备喂她,“萦萦,先吃药。”
符萦仰脸看了他一会,神思恍惚,猛然推开他的手,“拿开,我不吃,离我远点。”
白色药片滚落手心,掉在角落里,攥不住,寻不到,独留掌心的白色粉末彰显存在。
陈锦抱住她,轻轻安抚,“好,不吃,我们不吃药。”
“不好意思,萦萦平时醉酒很乖的。”
周明恒表示不介意,觉得这时的她格外可爱。
半小时后,纪臣沅驱车赶到,白色衬衫袖子半挽,迎面而来成熟稳重的男子气概。
陈锦扶着她半边肩膀,“萦萦,醒醒,我们去医院。”
符萦睡眼惺忪,醉酒的声音软糯乖巧,“我不去医院,你先回去吧。”
周明恒出声打破了沉默,“我让医生直接过来吧。”
陈锦点头同意。
周明恒效率很高,不到十分钟,医生拎着药箱到了。
符萦趴在陈锦怀里妄想藏起来,“我不看医生。”
陈锦弯腰搂着她,乐不可支,“萦萦,你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臣沅,快帮我录像。”
纪臣沅打开包,发现有两部手机,其中的一部骤然亮起,低沉的铃声,打破了酒吧的寂静。
符萦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听出是自己的来电铃声,接过手机,没看直接按了接通。
“萦萦。”
符萦耳朵贴着手机,呆滞了几秒,没有回应,放下手机按了挂断。
她毫无生气看向一边候着的医生,“帮我清理下伤口吧。”
陈锦看着她的转变,鼻尖一酸,恨铁不成钢,捡起掉在沙发上的手机,找到刚才的通话记录,发了条信息过去。
#萦萦喝醉了,南湖北路67号。#
清完创后,医生简单包扎了一下,叮嘱注意事项,不要碰水,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可能有玻璃残留。
符萦乖乖应下,明天酒醒后她会去医院的。
她撑着沙发边缘站起,像朵风中摇摆的紫色鸢尾,“周明恒,刚才很抱歉。”
周明恒靠近,扶住她,“没关系。”
符萦避开他的触碰,往前走了一步,拉着陈锦要走。
陈锦支支吾吾起来,不愿意走。
符萦亭亭站着,不动声色看着她。
陈锦挽了纪臣沅的手臂,低头,“我刚才擅作主张给周先生发了信息,现在估计快到了。”
符萦后背抵在桌子上,夏天的裙子很薄,木质纤维的冷硬透过布料,硌得生疼。
过去的九年间,从未有过比这时更难熬的一刻。
拓月穿堂风,凉意习习,符萦抱着手臂,凝望门口一地树影,“你们先走吧,我在这等他。”
隐在一旁玩手机的方洲,低声和周明恒说:“有一瞬间,我好像在符萦身上看到了你哥的影子,噤声看人时不可明说的气势。”
“不过这位周先生是谁,她男朋友吗?这下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了。”
周明恒听不下去,踩了他一脚,“那我先走了,晚安。”
方洲苦笑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