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枯萎后,她和他的故事也该结束了。
“上车,送你去机场。”
周鹤庭绅士地打开车门,迎她上车。
符萦站在台阶上,斜阳暖照,她却恍觉昨日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浇透了她的心,漫长的潮湿经久不散。
“其实……”
她已经很久没有坐过车了,尽管吃了药,但她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失态。
“其实什么?”
符萦把花塞给他,匆忙跑回房间,“我落了个东西,等我一下。”
周鹤庭失笑,“上次出门你也忘了东西,不是说你记性很好吗?”
他的话在风中转了几个弯,飘到了符萦耳中。
她红了眼眶,孤立无援的茫然在脑海浮现,她躲回屋内,又吞下一片药,出门时嘴里含了颗糖,怕药的苦味被他闻到。
她摊开手心,献宝似的笑了笑,“上次的糖还没有吃完。”
周鹤庭拿走一颗放入口袋,指尖擦过她的掌心带起阵阵颤栗。
一上车,符萦就低着头,只看自己的脚尖。
她的声音很低,轻不可闻,“可以把隔板关上吗,我有点晕车,不太能看见车外面。”
周鹤庭看她头差点要埋到椅子下面去了,呼吸在狭小的空间听起来有些急促,不似作假。
他嘱咐驾驶座上的西蒙,“关上吧。”
连车帘也一并拉上,后座陷入了昏芒的暗夜。
她只坐了一点椅子,手搁在膝盖上,乖巧得不像她了。
柔着一把清丽的嗓,客气道:“给你添麻烦了。”
他长腿交叠,闲适靠在车椅上,眼眸含笑,“你麻烦我的事还少嘛?也不缺这一件。”
“坐那么外面干嘛,不难受吗?”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往里坐一点。
她像受惊的兔子,弹跳了一下,坐得离他更远了。
他嗓音含了冰似的,这么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密闭的空间,昏暗的光线,她看不见周鹤庭脸上的神色,但莫名觉得他很不高兴,蹙着浓眉,端详她。
离开了庄园的地界,她和他的联系就和鸢尾的花枝一样,脆弱易折。
他失去了耐心,不会再包容自己的坏习惯,微末的暧昧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嘴里含着糖,瓮声瓮气为自己辩解,“不是的,我只是晕车。”
周鹤庭打开了灯,柔和的光线映在她的脸上,惨白惨白的,糊了层石膏也没有这么白。
他俯身靠近,清冽干净的清松味迎面扑来,从侧面来看,她像被他拥入了怀中,亲昵美好。
实则,他们之间还隔了个拳头的距离。
周鹤庭温热的掌心触到了她的额头,贴了会又放回他自己的额头上试温度。
“没有发烧,头晕吗?”
他敲了敲隔板,示意西蒙开慢点。
车速降了下来,对这辆性能极佳的车来说有点像龟速前行。
符萦摇了摇头,呼吸有点困难,余光触到他的嘴唇,思绪跑回了昨日的雨夜。
他的吻又开始很生涩,还会磕到她的牙齿,不一会他就找到了窍门,勾着她缠绵,整个人像要溺死他的温柔里。
一抹霞光跑到了她的脸上,晕染粉意,气色看起来好了一点。
他仍不放心,“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她含化最后一点糖,抿了抿干涩的唇,“我想喝水。”
他打开暗格,拿出保温杯给她倒了杯温水。
符萦眼眸闪过一丝错愕。
“你昨天淋了雨不能喝冷的。”
她被照顾得很妥帖,封闭安静的环境给了她很大安全感,全程无事,顺利抵达了佩雷托拉机场,有人接他们去到了VVIP专属休息室。
她再一次被升到了头等舱,来自另一个男人的手笔。
符萦突然笑了笑,夹杂着一丝难以发现的悲伤。
静谧的休息室内,她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登机了,周鹤庭没有离开,陪着她一起等待。
枯坐的等待异常熬人,她仿佛看见了青灯古佛的旧寺,僧人点燃了一盏盏油灯,抬眸不知几时的困倦。
周鹤庭:“手机给我。”
她皱着眉,却还是递了过去。
他拿到手机,刚想问密码是什么,亮起的手机屏幕直接跳转到了桌面,脸上罕见地闪过诧异。
这个时代手机相当于第二个自己,很少有人不给手机设密码了,她倒是难得的不设防。
他点开绿色软件加上了自己的好友。
她的头像是独自在雪地前行的背影,孤独而寂寥,莫名让人心疼。
周鹤庭把手机还给她,“不是要当朋友吗?你见过哪个朋友没有联系方式的,不许删。”
符萦摩挲着手机,眼神灰暗,“我忘了,原来我们还没有联系方式。”
周鹤庭唇角牵出一抹讽笑人,“你把自己当过客对吗?”
符萦:“……”
她确实存了这个心思。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尴尬,符萦如释重负叹了口气。
她瞥了一眼,上面只显示了一串号码,“不接吗?”
周鹤庭剜了她一眼,走到一旁接听。
符萦时不时看他一眼,只见他眉眼间的郁色越积越深,眉头紧皱,隐隐不耐。
过了一会,他沉着脸挂掉电话,走到她这边时,神色柔和。
他遗憾道:“我有点事要走了,不能送你了。”
符萦放下杂志,笑着点了点头,“再见。”
此时此刻,她想起了海上钢琴师的台词。
“We laughed and kept saying‘see you soon’, but inside we both knew we'd never see each other again.”
周鹤庭眼眸微垂,伸出了手又收回,最终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再见,少哭一点,不要伤了眼睛。”
符萦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休息室的门打开又合上,发出吱呀轻响,扯断了她绷着的神经。
周鹤庭在逐步远离她的世界,意识到这一点,符萦追了出去。
她站在门口,四周搜寻他的身影,人海茫茫,多的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可她突然不想就这么结束了。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一抹高大的黑色身影上,在和一位捧着束玫瑰的女孩交谈,地面掉了几片粉白色的片花瓣,像是事故现场。
现实和梦境交叠。
符萦怔住了,脑海一片空白。
脚步比她的思绪快一步,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周鹤庭面前。
西蒙拉走了那位玫瑰女孩,匆匆一瞥,她发现女孩的样貌和梦境里的模糊人影重叠了。
这时,她的航班广播恰好响起,催促登机。
周鹤庭担心地问:“怎么了?”
她的脸色苍白,鼻尖冒着虚汗。
符萦收回视线,看着他眼睛里的自己,“三个月内,我们再见的话,可以一起去看佛罗伦萨的鸢尾吗?”
佛罗伦萨的鸢尾在昨天的雨夜中化为自由的蝶纷飞了,下一个花期在明年的五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