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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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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勾起他内心许多阴霾,脸色不由也暗了起来。

允鹤随手把玩着个胭脂盒子,一时没留意到他脸上的变化:“如此愚笨。若是我,便绝不疑心李大人会与我抢人。以李大人这般青年才俊,只要一出门,怕不是满城红袖招,还须得在意府上这几个?”

李庭瑄摇头:“他倒不是怕我与他抢,而是在意府上之人对我……”他话未说完,忽看见允鹤倏然闪身跃起,正不明所以。

对方已飞快出手,将指尖胭脂蹭到他脸上。

李庭瑄一怔,终于反应过来,他方才直与他扯些乱七八糟的话题,不过是要令他分神。无奈叹了口气,他显然不知道,这一盒脂粉,堪比黄金价,被他胡乱玩耍,这便挖去一大半。

到一旁要了水洗脸,心中又忍不住好笑:这国师看似聪颖成熟,偶尔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允鹤偷袭得手,却看他始终不言语,忍不住问道:“恼了?”拱手道,“抱歉,我实在无法想象晚上百官盛妆的场面,所以才想让李大人先打个样,好让我心里有个准备。这么乍眼看过去,李大人果真还是好看的。”

李庭瑄听他过来道歉,本想回一句“哪有这么轻易就恼”,闻得他后半句话,又瞬间无语:“你与安禄山,当真完全不一样。”

允鹤被他这话气怔了:“我与他若一样,岂非吓死人了。”

李庭瑄一笑,转移话题:“别光说长安,萧大人仙乡可过腊八?”

迟瑞听他问起允鹤家乡风俗,马上认真听起来。

允鹤想了想:“我们倒是也会朝拜上神。还有便是煮药粥。”

阿肥还在不死心的翻翻找找,发现此次节礼中一点吃的都没有,又听允鹤提到药粥,嫌弃的刨着爪子:“药粥有什么好吃,又苦又涩。”

允鹤拍着它的脑袋:“味道虽然一般,对增补修为,强身健体却是好的。”眼前一亮,“趁现在还有时间,不如给你们煮点药粥吧?”

阿肥誓死抵抗:“不要——”

允鹤无视它的叫声:“就这么定了。”推了推迟瑞的肩膀,“帮我去厨房把小米端来。”自行往药圃去挑选已经晒好的药材,又向琉璃问道,“日前收好的淮山、黄芪等药,放哪了?”

琉璃一怔:“国师这倒问住我了,前几日我只顾得做账,药都不是我来收着。”

李庭瑄听见他问,便道:“黄芪已收到丹室里头,药柜最左边一排倒数第三个。淮山一物,因厨房近几日都要炖汤,被收在后厨的瓦瓮里作备用。”

允鹤惊讶抬头:“你懂药?”

李庭瑄如实道:“本是不懂的,只是看这些东西无人照看,便了解一下。希望不与你添了麻烦。”

允鹤失笑:“你若是麻烦,我府上的人便都有麻烦了。你这管家的本事,可比琉璃强多了。”

琉璃脸上一红:“是我失职,反倒让李大人操心这些琐事。”

允鹤忙摆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夸是由衷的夸,但也没有怪你的意思。”笑与李庭瑄道,“既是如此,还劳驾帮我取一下药?”

李庭瑄依言取药回来。他不知道数量,索性将装药的抽屉和瓦瓮一起搬来。低声道:“我无意僭越,只是一时习惯……”

允鹤边挑拣着药物,边笑道:“你那习惯,绝对是好习惯。安禄山真是捡到了宝,才得了你这么一个大管家。”他随意盘膝坐在地上,腿上放了个簸箕,将要用的药材挑选好一一放进去,“大管家,请教你个问题?”

李庭瑄点头:“你说。”

允鹤单手托着下巴,一脸期待望向他:“觉得我府上的管理如何?”

李庭瑄扫了眼药圃里头到处都有残余的药渣子,许多枯枝落叶也无人打扫:“你要听实话?”

“当然。”

“有点乱。”

允鹤奇道:“乱?”随即反应过来,“你说这院子吗?这里一切都是我打点的,这几日忙,忘了打扫。”

李庭瑄:“……府上难道没有负责打扫的小厮?”

允鹤想了想:“有吧。他们具体如何分工我倒没怎么过问。”

李庭瑄无奈叹气:“你这样……若有心怀叵测之人想要混入府上,意图不轨,你怕也认不出……”他话未说完,忽想起他府上处处设有阵法,瞬间没了言语:要混入这府上,还是有难度的……

允鹤双臂抱住那簸箕。颇有几分惆怅:“年底了,我想着给他们提一点月俸,却不知提多少,以什么理由合适。你帮我参详参详?”

李庭瑄皱眉:“你要给他们加月俸?”

允鹤笑道:“过年嘛。大家在一起生活半年,也算不容易。总该送他们点什么。我观察了一段时间,似乎他们最为在乎的就是月俸了。”

李庭瑄默然片刻:“我倒觉得,你该给他们减一点月俸。”

允鹤奇道:“为何?”

李庭瑄斟酌言语,久未开口。

允鹤等了有会,探头过去:“怎么不说话了?”

李庭瑄正要说话,对上他有如新月出岫般的眉眼,瞬间有些晃神:“嗯……”

允鹤笑起来:“你直说就好,我不会生气的。”他拿了片白芍,在鼻端下轻嗅,“好香。”随手递给李庭瑄,“你闻闻。”

“我不太懂药。”李庭瑄接过那片药材,略微沉吟,索性直言,“你府上的人被你宠坏了。无论是谁,此刻到了别人府中,都是难以生存的。就算你愿意护他们一辈子,他们也终究要在外成家。圈养,会失去本身的劳动与生存能力。”

允鹤选药的动作稍作停,脸色慢慢凝重起来,眉心皱起一波涟漪。

李庭瑄细辨他脸上变化,谨慎道:“或许,我所见非全……”

允鹤摇头:“你说得有理。我会考虑。”

李庭瑄张了张嘴,想尝试着解释。

允鹤已复了笑脸:“在人事上面,你比我更懂,我听你的。”

李庭瑄:“我……”

一时,允鹤把药捡得差不多了,抱着簸箕跳起来:“你在我面前说话,不必小心翼翼的。你这样会让我有种‘我很吓人’的错觉。”走出几步,忽又回头,“对了,我觉得那封请辞的信,还是不要送出去的好。”

李庭瑄正弯腰帮他收拾着剩余药物,听闻这话,脊背一僵,静了半晌:“你……不相信我?”

允鹤更正:“我是在替你分析。”

李庭瑄不解:“分析?”

允鹤边走边说:“你从范阳郡到长安,一路上安禄山的俩宝贝儿子都没少派人追杀你。然则这段时间,我府上居然没有遇到过探子,你觉得那是为什么?”

李庭瑄回忆道:“那时候,是我赌了一把,硬是从断崖上滚下来,摆脱掉他们……”

允鹤唇角微扬:“以安将军手下的行事风格,杀手会因为你入了长安就不再行动?”

李庭瑄心头掠过丝艰涩,摇头:“但凡有一丝线索,他们想必上天入地……”

允鹤又问:“杀手把你跟丢了,找不回来,少不得要回去复命。以你对安禄山那二位公子的了解,如实回复,下场如何?”

李庭瑄浑身肌肉绷紧:“不如何。”

“所以……”允鹤笑了笑,“杀手也不是傻子,他们要活命,多半就会回复,你已经死了。”

李庭瑄眉心紧蹙,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低头不语。

允鹤继续说道:“现在,安禄山忽然好起来了。他侥幸不死,病好之后发现自己的近身侍卫不见了,少不得要问。如果你是那二位安公子,又当如何回答?”

李庭瑄淡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承认自己想要弑父。”微摇了摇头,苦笑,“所以,我现在是死人了么?”

允鹤叹气:“我想,至少在安禄山面前是了。”

李庭瑄点点头,又皱了眉:“他病重一事,我瞒了所有人,消息除你之外理应是无人知道的。可腊八是大节,以他地位,多半能收到宫中晚宴的请柬……”

允鹤似笑非笑:“你觉得他会来?”

李庭瑄不确定:“按说大病初愈,他应当不会出现。但是安禄山此人对别人对自己都极狠,保不齐……”

允鹤微微一笑:“我若生了一场大病,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说不得会更迫切,想要完成我想做的事情。”

李庭瑄皱眉:“我虽只是内侍,但在兵部那边却也有几个熟人,近日若有战报……”

允鹤并不意外:“如你所言,他大病初愈,也不是铁打的。范阳郡至长安,快马至少也要十日。安禄山官任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沿途均是旧部,他就算立马起兵,消息也没有这么快传得到长安。况且,我若没猜错,他在长安城内,也有接应。”

“你……”李庭瑄听他三言两语,猜中安禄山昔日部署,顿时冷汗涔涔,此人如此通透,他若真随安禄山起兵……

“你不是……”

允鹤眸子微眯,笑容中锋芒毕露:“你可是当我真的完全不理国事?”

李庭瑄沉默良久:“既然你已猜到他的计划,为何……”

“人事祸乱,遵循一定的天道规律,并非是我事事均可插手的。”允鹤淡淡说着,“世人讲究出师有名,我不能打破这其中规律。况且,他要起兵定会先将昔日旧部连成一片,以时间推测,在范阳、平卢、河东三郡行军,信达至少大半月。而这三郡均是他管辖之内,想来他是不会屠城的。至于,河西郡,那是杨国忠势力范围,只要他一有所动,消息便会马上传开。长安城皇气未衰,可见大唐根基仍是稳固。没有妖乱动荡引起的江山更迭,我就不便干预。”

如果天灾不能让浑浑噩噩的上位者有所警醒,那么叛变,或许能是一记响亮的警钟。

李庭瑄垂眸,隔了有会:“他……虽不刻意瞒我什么,但在外事一块,却另有心腹。我只知道他在长安时常走动,定是有内线接应,具体是谁,却是真的不能确定。”

允鹤“嗯”了声,笑道:“我知道。”

李庭瑄略略抬眼:“你知道?”

允鹤眼角的笑意迅速绽开,有如初升的太阳:“你若知道内应是谁,定会告诉我。”

李庭瑄:“……你就这么相信我?”

允鹤冲他眨眨眼:“当然!”他把一大簸箕的药材全部倒入个小瓦罐,又加入水和迟瑞已经淘好的小米。

李庭瑄问:“这么多药,是准备煮几个人的份?”

允鹤拿了个长柄勺子,搅拌起来,头也不抬:“三个。”

李庭瑄皱眉:“太苦了……”

允鹤认真道:“味道确实不好,下会应该尝试改良了。”忽噗嗤一笑,“李大人也会怕苦?”

李庭瑄不理会他的打趣,接过迟瑞手里的火折子和扇子:“我来点火吧。”

一点火苗随着火折子中的纸媒被点燃亮出橘色的光。

李庭瑄熟练把火光吹得更亮些,点燃一根松木。火光乍现的瞬间,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安禄山若真的起兵,李隆基又一直认定他与国师交好,这样一来,国师府岂非莫名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

这个想法冒出来,他脑海顿时一片空白,手中松木快燃到手上也浑然不觉。

迟瑞急去推他的手:“庭瑄哥哥……火……”

李庭瑄一惊,甩手弃了松木,用脚踩灭。

允鹤听到动静:“没烫着吧?”

“我……”李庭瑄睁大眼睛,鼻尖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脑海里的思绪仍是一团乱麻。

允鹤看到他眸中骤然起伏的情绪:“怎么了?”

李庭瑄茫然不语,隔了有会,低声道:“我不应该留在你府上……”

允鹤扬眉:“理由?”

李庭瑄霍然起身,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却始终很低:“他若起兵,定会震惊朝野,我留在这里势必……”

允鹤听他提了个话头,便即了然:“你只有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他声音同样不高,将长勺递给迟瑞,令他继续搅拌。

“谋逆之罪非同小可,你只有待在我身边,才能与安禄山撇清关系,证明你与此次发兵无关!”

李庭瑄摇头:“你既说他在长安有内应,我又曾是他的近侍,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人觉得你便是……”

允鹤打断:“无凭无据。”

李庭瑄连连摇头:“谋反一事,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允鹤悠然笑道:“他绝不敢。”

李庭瑄:“……”

允鹤施施然的:“大唐近百来,国力强盛,兵权逐渐外放,边镇兵力足有数十万,而长安城内却不足十万,如此外重内轻的局势,加之十数年安逸生活,城中将士没有行军经验。动乱初起,大唐将士免不得要吃大亏。平叛一事,有晁风出马。安抚民心却只能靠我。”他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眸中却有一股疯狂的自信,让人无法错开眼。

李庭瑄默然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这些话,倘若换一个人来说,他必定只会觉得那人是疯子。然而这话出自允鹤之口,他却忍不住的,想要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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