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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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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鹤道:“然而妖修成人,需要千百次历劫。倘若要娘娘以现今荣华,换了千百年历练,灵智不开,混混沌沌,无情无爱,终日只在山野之间为生存奔走,许你长生又有何益?妖也好,人也好,仙也罢,各有机缘,不见得就谁比谁更好些。”

李隆基深有感慨:“别的倒也罢,光是无情无爱这一条,便是朕所不愿。”

杨妃回眸,看了他一眼,温婉且深情。

一时,有人宫人捧菜上来。

乐师换了一波,又有舞姬上台献舞。

大明宫中舞姬皆在梨园学艺,由崖公及教习宫女亲授。

此时恰上了一道名唤“如意天元”的菜。此菜并不复杂,只是以新焙的茶叶埋上煮熟剥壳的鸡蛋,佐之以各色酱料,加热而成。食用之时有个说法,鸡蛋便代表了‘如意’,越是能尽早在茶叶中寻出鸡蛋者,越是得如意而顺遂。因此,官家设宴,一般设有此菜,便是为了吃个兆头,图个好玩。

李隆基看到此菜,笑道:“今日家宴,诸位也不必拘束,便玩上一玩,若谁先取得‘如意’,朕赏他!”

安禄山表面说道:“皇上乃天子,自然最是如意。”目光却只盯着传菜宫女,专等这道菜上台,便马上命李庭瑄伸手去灼热的茶叶堆中取蛋。

茶叶是新焙好的,又带了湿气,比之平时的滚水还要烫许多。

李庭瑄好不容易将蛋取出。

巧逢此时,舞姬跳的乃梅妃娘娘所教的水袖惊鸿舞。一个姬人水袖过长,甩袖的力度没控好,袖子正中李庭瑄的脸面。

李庭瑄本能避让,手中的蛋却一个不稳,掉落地上。还待再取,允鹤已经先一步取出枚蛋,放在面前食盘上。他自己不吃,随手把蛋给了迟瑞。

李隆基大笑:“到底是国师,手法伶俐些!”着人赏了些金银玉器。

安禄山先前看李庭瑄与允鹤私下聊天,便已积了怒气,剥蟹时又有诸多不满,加之如今取一枚蛋也落人后,他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可发,忍无可忍,一脚踹在李庭瑄腰腹之间。

此时歌舞声正大,李庭瑄应声而倒,却无人察觉。

他用力咬着牙,想要挣扎爬起,偏腰腹中剧痛,一时间竟无法起身。

允鹤与迟瑞低声谈笑几句,目光恰恰落在他身上,皱了皱眉。

李庭瑄手肘撑着地,轻声给安禄山告罪。话刚出口,顿觉喉间一阵腥甜,天旋地转,强自忍耐才不至于现场呕血,坏了宴席。眼前阵阵发黑,身不由己要往地上倒去。

背后,一只手扶住了他:“没事吧?”

李庭瑄恍然间听到有人在问他话,鼻端闻到一股冰雪与松针混杂的气息,迷迷糊糊想要撑住身子,挺起腰杆。

宴席上终于有人察觉不对。

李隆基与杨玉环均知安禄山脾气暴躁,对内侍十分苛刻,稍有不虞便拳脚相加,刚开始并未理会,看到允鹤过去相扶。李隆基方才问道:“国师,发生何事?”

杨妃心细,察觉李庭瑄面色苍白:“猪儿可要传御医来?”

安禄山忙道:“不值贵妃干娘劳心。不过是猪儿不小心掉了一个‘如意’,我骂他几句,还把国师给惊动了,实在不该。”

李庭瑄努力掩着嘴,不让自己咳出血来,恍然听到“国师”二字,意识到扶着自己的人乃是允鹤。

允鹤面沉如水,五指搭在李庭瑄脉息之上:“大人这一骂,怕是骂得重了。”

安禄山不愿与他正面起了冲突,嘿嘿而笑,凌厉的锋芒在眼底一闪而过。

“国师仁慈,对区区一个下人也如此关心。”

允鹤朝李隆基道:“此处太过喧闹,我扶他出去静坐一刻,也不扫了诸位雅兴。”回头看了眼迟瑞。

迟瑞会意,轻点了点头。

李隆基目送允鹤出去,忽叹道:“国师心地善良,也是一桩好事。”

杨妃含笑点头,又道:“只是这教坊舞姬,以后须得抓得再严厉些了。”

允鹤一路扶着李庭瑄,出了承香殿,走到一处僻静的鱼池。

李庭瑄再难忍耐,哇的一声,张口呕出数碗黑血。他暗自运功,只要稍一提气,胸腹间便是剧痛难忍,说不出的烦闷恶心。只得略弓着身子,坐在鱼池边的青石上。

他扬袖擦了擦嘴角,一眼瞥见允鹤素白的长袖有零星几点血渍:“污了国师的衣裳……实在是抱歉。”

允鹤甩了甩袖,上面的血渍自然褪去:“并未沾到。”又问,“感觉可好些?”

李庭瑄一手压着腹部,身子前倾:“无碍。”

允鹤取了枚药丸:“我适才搭你脉息,你身上除了新伤又有旧疾。此药或许凑效。”又拿出小盒膏药,“膏药外敷,早晚三次,涂在伤口处,便可痊愈。”

李庭瑄不接,静了片刻:“我只是个下人,不敢蒙国师青眼。”

允鹤反问:“何为上人,何为下人?在我眼里,便只有人和不是人。”

李庭瑄奇道:“不是人?”

允鹤笑道:“妖魔鬼怪便不是人。你若真是,我便不施药了。”把药丸送到他唇边,“服药吧,药已沾唇,不吃就浪费了。”

李庭瑄无法,只得把药丸接过。

允鹤的药,入口极化。

很快有一股暖流自小腹蹿上来,胸腹间的烦闷竟减了不少。他静坐片刻,缓出口气,低声道:“其实,你不必对我好,我不是什么好人。”

允鹤失笑:“所幸也不是什么坏人。”他笑了笑,将药膏递与他,“我先前身上是极少带药的,后来遇着小瑞,他身上经常带伤,这才有了习惯。”

李庭瑄垂首,看着掌心处,允鹤强行塞过来的药瓶,轻道:“他命真好。”

允鹤道:“命无所谓好与不好,关键在于人敢不敢去抗争。”

李庭瑄苦笑一记:“你适才不是才与贵妃娘娘说,天命难违。”

允鹤笑道:“我骗她的。”

李庭瑄惊讶抬头,他只知这少年胆大,却不曾想他胆大到敢在他面前直承欺君。震惊之余,又隐隐有一丝感动。

允鹤毫无架子,脊背挨着他的肩坐下,仰首望月:“你说的命与她说的不一样。她说的命乃是指寿数,每个人出生的寿数是天定的。你说的命却是自身可变的。”他摇摇头,“况且,我说的是天命难违,并未天命不可违。道家修仙,讲究运命双修,自然也能延长寿数。不过,那便须得无欲无求,抛却浮华。取舍取舍,有取便要有舍。她一心想着占有更多,只靠他人炼取丹药延寿,自然是不可能。这其中道理,实难解释,我索性告诉她个不可行,免得牵扯更多。”

李庭瑄难得笑了笑:“在贵妃娘娘面前,如此惫懒的,你也算头一个。”他沉默片刻,忽又开口,“我看皇上对你十分欣赏,你这般带我出来,怕是又错过许多赏赐。”

允鹤悠然舒展了下身体:“谁稀罕它。我来当国师,只为替小瑞平反,如今此事已完,便让我立即卸任也无妨。况且在那里头吃饭,规矩实在太多,气闷得紧。若非是你,我也要寻个由头,带着小瑞溜出来散散心的。”

李庭瑄垂首默言。

允鹤掐算时间,药效应当已起:“你现在感觉如何?”

李庭瑄提了口气,发现胸腹间真气已运转如意,惊叹他的药效:“好多了。”沉默片刻,“我得回去了。”

允鹤不解道:“这么快?你不嫌里头吵么?”

李庭瑄抬眼,望了望承香阁的方向,小声道:“他……心眼小得很。今晚知道我跟你出来,时间久了……定会不快,期间说不定会使手段报复于你。你要小心。”

允鹤噗嗤一笑:“你不责我贸然带你出来,累你回去要受罚,却还担心我,倒真是……”他右手藏于身后,飞快写好一串符文,站起身来,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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