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股浓烟窜起,恶臭扑来,众人都忍不住掩住口鼻。
那群蒙面侍卫点燃尸身之后,便匆匆回城。
土坑底下,几具本来已经僵直断气的尸体,四肢忽然开始扭动,翻扒土石,声音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江离尘挥了挥衣袖,扫开面前浊气。
平展的眉心拧出一道褶:尸体被火烧着了,是不会有知觉,更不会动弹的。
这样的气味引起他的不适,他忍了有会,终是低头咳嗽起来。
守城士兵本还在催促:“你们几个到底入不入城。”听闻江离尘的咳嗽声,忽变了脸,“你……你竟然有病?”
洛洛莫名其妙:“有病怎么了?难道你们都不生病?”
士兵大声道:“有病便不许进!”他似乎颇为忌惮江离尘,立马如兔子般蹦出老远,挥手要关城门。
洛洛想冲过去拦:“他又不是瘟疫……”
“谁知道是不是!”那士兵在门缝里喊话,“这病刚开始如常人一般,便只会咳嗽几声……”
他话音未落,江离尘又咳了两声。
士兵瞬间炸了毛:“就是这样!”他高声喊道,“他咳得这样厉害……这人既然已经得病,你们和他同行,很可能已经感染,现令你们不得入城,并立刻将这人诛杀烧埋,若想冲进城内,统统格杀勿论!”
谢挽容:“……”她对江离尘虽无好感,也想过杀之而后快,但一场时疫,如此捕风捉影,也是过了。
“他不是时疫,我与师妹都通医术,可以入城与你们看病。”
士兵大叫道?:“你说是便是?!人命关天,谁敢相信你们!”
谢挽容仍在交涉:“时疫爆发,若无良医,封城只会害了城中百姓。你们县官是何人,不会如此没有计较,请他出来一见。”
墙头士兵喝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严防死守,这便是大人的命令。”
正在僵持,城门内又是一阵喧哗,还隐隐夹杂着哭声。
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群官差押着百十个村民从门内出来。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衣着破烂,神情委顿,不少人还不在抬袖拭泪。
洛洛低声问道:“这又是要做什么?”
官差手持兵刃,各自严阵以待:“这些都是与得瘟疫者接触过的人,奉县官大人之命,不得留在城内。”
谢挽容忍无可忍:“封城是为阻止瘟疫蔓延,倒也罢了。既说了与患者接触过的人均会受感染,把这些已经被感染的人驱逐出城,岂非是要把瘟疫传到别的县城去?况且,如今天寒地冻,这些人无家可归,若真染病,岂非加速他们的死亡?”
官差冷声道:“我们只负责保本县平安,其他地方有无瘟疫,这个不归我们管。至于这些人,也没让他们等死。他们可以在城外暂且扎营住下。期间这些人仍归我容城县管,只一条,若出现病征或者不服管教者,立即格杀。至于生计,出城时已经让他们收拾好行囊干粮。连天下雪,也渴不死人。县官大人爱民如子,并未亏待他们。”
谢挽容自出江湖以来,从未碰过如此强词夺理之人,一时按剑在手,随时都要爆发。
洛洛更是早已按捺不住,只等她一声令下。
“师妹,等等。”江离尘低声叫住,“这些人……”
他话未说完。
墙头士兵看势不对,手中令旗一摆。
破空之声大作,无数羽箭宛如一场密不透风的暴雨,向几人立身之处当头罩下。
这些羽箭既多且准,显是早有准备。
谢挽容一惊,马上带着江离尘朝后退走。她身手敏捷,挡掉不少羽箭,但不少逃得慢的百姓,已中箭倒地。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
苍茫雪地上开出朵朵妖冶的血花。
江离尘抓住她的手腕:“师妹,不要与他们硬碰硬。”
谢挽容咬牙,虽已怒极,但顾及这些无辜百姓的性命,终是听江离尘的话忍了下来。
所幸,墙头士兵射箭也只为立威,并未打算真将活人全部射死。
容城与槐安县毗邻。
虽说感染瘟疫者多半会死,但保不齐有挣扎未死之人跑去邻县告状的。
日前,容城县令郝正已因温铭举报其辖内整治盗墓贼不力一事,被虎贲营的领军狠骂一顿。气得郝县令连夜草拟了公文,准备弹劾去年槐安县遭遇蝗灾,漠然视之,不肯开放粮仓一事。两县的关系正在交恶,当然不能只这个时候被对方抓住把柄。
此时日上中天,花白的阳光照得大地一片惨淡。
伤者和幸存者或哭或骂,聚在一处。渐渐地,他们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由初时的恐惧,痛心,绝望,慢慢演变成一种暴躁的狂态。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与其被人像狗一样驱逐,不如我们一起杀回城里去!”
“对,大家一起死也就罢了!凭什么我们出来等死,他们就能活?!”
“……!!”谢挽容惊觉事态发展方向不对。
突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利的惨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