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嘹亮宛如哨子,在空旷的雪原上响起。紧接着,大蓬鲜血飞溅而出。
一名女子推开身下的人,摇摇晃晃站起来。
摔在她脚底下的人,身下晕开大片鲜血,脖颈之上赫然是两个深深的牙印。
本来近乎疯狂的一群人开始惊慌。
“快,快跑——”
女子拼命的咳嗽,几乎要把心脏咳出来。她的瞳孔在日光下急速的收缩,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突然,她全身如被电击般的剧烈抽搐起来,手臂、颈项上青筋暴起,双眸闪出中妖异的红光。
瞳孔,由一个裂变为两个,一大一小相互依偎。她仰头发出一声哀嚎,有如山风穿林。
“重瞳……!!”
“她发病了!!要吃人的!!”
适才还在商量要攻城造反的人瞬间溃不成军,四处逃散。
有人慌不择路,折返回城:“快开城门,开城门!!有人发病了——”
墙头上再次落下箭雨。
“不要射箭!”
“救命……”
霎时间,容城门口一片狼藉,数百支残箭,铺陈满地,被咬伤的人纵声惨呼。
变故横生,洛洛振袖出剑:“师姐,我去把她拦住!”
“等一等!”谢挽容按住她的剑柄,往回一推。
剑刃锵然回鞘。
阳光直射,那发病的女子苍白的肌肤底下,有无数细小之物正迅速游走,汇聚于心。
突地,女子厉啸一声。她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竟挣脱眼眶掉了出来,双目落下两行血泪,人却还未死去,兀自张牙舞爪的挣扎。
洛洛退了一步,眼前这种情形,她并非头一次看见:“师姐……她的模样,与先前山上死去那当兵的……”
谢挽容目睹了那女子从头到尾的变化:“是蛊……”她低低的说了声,侧头望向江离尘:天刑教的总坛,曾设在容城县地界。如今容城县内出现了毒蛊,多半是和天刑教有关。
“你……”她话未出口。
江离尘主动展示出空空的长袖:“我连碰都没碰过她。姑娘可不能冤枉我。”
谢挽容轻哼一声。
她确实早已在他昏迷之时,便命人搜过他的身。
“可还有救?”
江离尘满脸漠然,摇头:“适才尸体被烧后仍有动弹,我便猜到是蛊了。蛊毒走至心脉,此人心智已失,救不回来了。”
天刑教徒自幼服毒,以毒血养蛊,方能两不冲突,相安无事。寻常人体内中毒蛊,又无毒血制衡,岂有不轻易丧命的道理。
“师妹,银针借我一用。”
谢挽容警惕:“要来做什么?”
江离尘轻描淡写:“杀人。”
谢挽容眉心一跳。
江离尘淡道:“此人已无救,不杀,难道由得她杀人么?”
谢挽容情知他所说乃是实情,犹豫片刻:“我来。”话虽如此,仍是递给他一支银针,以作自保。
江离尘接过银针,微微扬唇:“杀人的事情,我从不假手。”
一缕阳光投进他黑如点漆的眸中,凝成一束,再喷薄而出。
杀意已上眉梢,他以针尖刺破指腹。
一点殷红的血珠凝露般溢出。
江离尘将血珠往唇上一抹,身形迎着那女子直冲过去。
那女子双目已盲,却像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狂吼一声,转身朝江离尘的方向飞扑。
江离尘眸子微眯,手中银针倾出个角度。
女子但凭感觉,速度却依旧快准狠,十指如钩,眼看就要嵌入他的肩头。
谢挽容右手凌空一弹。
微漠的星光在那女子眉心处一闪。
女子动作骤停。
下一个瞬间,江离尘已抢先一步,将银针贯入她的心脏。
女子喉间发出嘶嘶的声响,挣扎几下便即瘫软,再无气息。
四周惊恐逃散的人群又静了,他们保留着各自神态与姿势,呆呆的看着江离尘……
在容城县内,短短几天,发病之人被官兵残忍捕杀之事已是见怪不怪。
“他把那个发病的女人给杀了……”
“我们也会发病,到时候,他也会来杀我们!”
“那就先杀了他!”
场上的舆论瞬息万变,刚被追逐亡命的人,此刻又聚集在一起,要对救下他们的人下手。
顷刻之间,人性的凉薄暴露无遗。
洛洛握着剑,只觉难以置信:“你们还是人吗?!我江大哥是为了救你们才杀人的!”
谢挽容一手捏住腰间的银质香球,明晃晃的剑尖垂地。
这样的场面,她在天刑教内就见多了。那些哭着喊着求饶的人,转眼把匕首插到对方胸口……那些为抓一只毒蛊联手的人中途忽然反目……
她不诧异,但眼下的情形,却迫使她不得不拔剑,将江离尘护在身后。
江离尘一针刺死那发病女子后,手下仍是不停,又在她心脏的位置连刺了七八针。
血珠溅到他的脸上、染上他的眉睫……
红与白相互映衬。
让他本是毫无表情的面容一瞬变得妖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