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谢迁尧嫌少有这般直白的时候,沈旭芸抿唇思索着应当如何开口。
谢迁尧却主动转了话头:“此处名为梅潭,可有缘故?”
沈旭芸颔首:“五年前,也是一个这般大雪纷飞的隆冬,先帝携各宫嫔妃与几位皇子公主煮茶观雪。兴致高昂之时得见一小潭清冽,又有腊梅落潭,便御赐名‘梅潭’,建了个园。”
谢迁尧将脚下雪踩得更加严实:“看来你很熟悉这些宫中往事。”
沈旭芸笑道:“祖父与先帝交好,早年常出入宫闱。”
谢迁尧捏住梅枝,腊梅含苞被雪霜掩羞,他轻轻一吹,黄嫩的花苞裸露出来。
沈旭芸开口阻止道:“莫要折枝,腊梅含苞欲放。”
“自是不会的,你想多了。”谢迁尧笑着,松开了那挂着花苞的新枝,“今夜宫宴后你可还有琐事?”
沈旭芸回:“并无。”
谢迁尧直言:“今日市集上有灯会,一同出宫如何?这宫中憋闷得很,实在索然无味。”
沈旭芸仍有顾忌:“铖王那边你不作陪了?”
“方才将他支开后便遇上了郡主,追上去后可是瞧都不曾再瞧我一眼。”
“如此庄重肃穆的皇家中能生得一个莽撞多情的铖王实属稀奇。”
“好了,谈他做甚,沈大小姐给个准话,去与不去?”谢迁尧笑着催促。
梅潭月色更浓,沈旭芸想起年年上元夜都在宫中,沈家众人往往忙碌整日不得闲,今年算是有泗琴助力得以提前脱身。
虽忙碌许久,但想到与谢迁尧逛一回上元灯会,沈旭芸却并不感反感:“去。”
“当心雪地滑脚,给,”谢迁尧说着便要将手中的灯笼递给沈旭芸,“入宫前在街边买的。”
沈旭芸接过,那灯笼柄上仍有谢迁尧手掌的温度,她对寒意的感知总是慢一些,指尖常年冻得通红,已是习惯了在寒冬下冷似。
“此处入了冬当真是寒气逼人,害我整日躲于屋中避风。”
沈旭芸提灯带路:“皇都不比江南,你当心风寒。走,我带你出宫。”
沈旭芸同邬公公与知会一声后又顺道去告知了沈逑要先行离宫,随后才与谢迁尧往宫外去,沈家的马车早已遣人备好了,葛明守在车前。
“灯会太远,小的为少爷和沈小姐驱车。”
“凤鸣三九日,瑞雪眠龙时。”宫中备的马车自是精致豪奢,谢迁尧随手翻翻,竟将暗格中的茶叶悉数翻了出来。
沈旭芸正倚靠于窗边假寐,听他忽得吟诵这一句,疑问道:“什么?”
“丞相是皇帝一党,可势力明显不敌。本次秋闱之后,你们怕是举步维艰。”
沈旭芸笑道:“在江湖之远倒是对着朝中局势清楚得很。”
“彼此。”
沈旭芸接过谢迁尧刚烹好的茶盏:“那依你之见,何解?”
“不破不立,你们应当早有此意。前些日子,我想了许多……”谢迁尧话音未落,马车却突然急刹,沈旭芸全然没有防备,手中的茶随之飞溅出去。
“当心!”谢迁尧于刹车之时便一手抓住车内横栏,另一手拉住了即将向前栽去的沈旭芸,茶盏却已然被甩出去,滚烫的茶水洒了谢迁尧满手,浸湿了沈旭芸的衣摆。
马车急停后沈旭芸坐定,便眼见着谢迁尧的手逐渐变红,有些慌乱:“你的手!”
“无妨,”谢迁尧随手甩去手上茶水,自怀中取出手帕要擦,“葛明,怎么回事?”
沈旭芸一把抓住谢迁尧的手腕,阻了他拿手帕的动作,并顺手取来了盛着凉水的壶往他手背浇。
车外葛明语气很是焦急:“少爷,快些出来瞧瞧!”
伴随着葛明的话音,沈旭芸拦住谢迁尧后主动推开了车门,寒气瞬时涌入车中,沈旭芸随即看见了此生难忘的画面。而谢迁尧的手经沈旭芸用凉水镇痛好了许多,抬眼却见沈旭芸的背影呆愣在面前,挡去了门外景。
谢迁尧轻拍沈旭芸的肩,沈旭芸侧身让出了视野。此情此景,饶是谢迁尧都顿时失语,他发觉沈旭芸有些细微的颤抖。过了半晌,沈旭芸才哑声道:“……葛明,先驱车去医馆。”
鸿丰五年上元夜,皇都城内无端涌现灾民无数,百官始料未及,圣上大怒,令丞相领兵,率兵马司彻夜奔波,勉强稳住皇都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