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天空流云稀薄,月光毫无遮拦地洒下,沙地在月光的映照下亮如白昼。
帐篷内,众人经历了一天的奔波,呼吸都渐渐平稳下来。
白连泉望着乙宛皇宫的方向,眼神深邃,久久出神。
他知道,乙宛追兵不可能再追上来了。
惠菩提留下,就是在向摄政王表态。
琉戈本无意牵连旁人,至于文山费尽心思要将大虞叛国贼一事告知大虞人,这件事,琉戈本来也不在意。
叛国?
知道了消息又怎样?
需要慌张和戒备的难道不是对面的大虞人和那群叛贼吗?
对琉戈来说,越乱越好。
唯有乱了,乙宛军队才能趁虚而入。
琉戈真正在意的,只有文山一人。
文山在乙宛国的声誉太高,尤其是军队里,奉文山为师、为准绳的人不在少数,想要拜入他门下、受他指点的更是大有人在。
文山之前作为琉戈的座上宾,一直被他视为巩固权力的重要棋子。
但是现在,这颗棋子脱手了。
文山此次被带回去,或伏诛或软禁,就看琉戈对他这些年的情谊,到底在哪里。
白连泉想到这里,抿住嘴唇,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起身,开始行动。
白茫茫的雪沙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脚印,很快就被细风消抹干净。
天地两色,耳边除了风声呜咽,再无其他,所以那一刃长枪从背后袭来声响,显得格外突兀。
白连泉一个飞跃躲开,反身站定。
只见苦沮迎着月光踏风而来。
苦沮随意拍了拍手心,低声咕哝:“这也太难用了,文山那老家伙怎么使的?”
白连泉的眼眸似裂冰浮在湖泊,一半是失落,一半是悲哀。
文山惠菩提将诸位弟子托付给苦沮大师,苦沮自然不会轻易放他回去。
白连泉打不过他,哪怕对方现在连佩剑都没带。
苦沮像是拿蜜糖骗小孩的老妖怪,笑眯眯地看着白连泉,问:“去哪儿啊?”
白连泉自然不会傻到认为对方真的在提问,这位大师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
只是师弟师妹们都在身边,知道白连泉要回去必然会跟随一道,白连泉不敢带着大家涉险,苦沮“敌不动我不动”。
现在敌动了,苦沮应该是要“策反”他了。
苦沮笑着问:“你跟我徒弟说的秘密,乙宛有大虞的叛军,是不是?”
白连泉有些紧张,他点头。
苦沮眉头一拧,“你师父具体怎么说的?”
白连泉老实交代:“师父说,‘大鱼之尾’落‘鳞’,自称‘叛国贼’,挑动两国争战。”
苦沮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沉吟片刻。
看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因为之前震惊过,现在反而平静了。
“大鱼之尾”落“鳞”——“大鱼”便是“大虞”,这个“鳞”应该是指叛国贼,那“大虞之尾”……
是西南!
虞国西南面曾经是蛮荒之地,虞太祖在位时被开垦治理,初期效果不佳,所以被称为“尾末之地”。
叛军来自大虞西南。
白连泉紧抿双唇,他用那对澄澈干净的眼睛望着苦沮,只是静静地望着苦沮,试图以此打动对方。
苦沮厘清思路,抬起头,就见白连泉戒备地看着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跟你师父一样,净会给人添麻烦。”
随后,又轻声说了句:“走吧。”
白连泉猛地一愣。
苦沮看他反应觉得有些好笑,难道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长枪拿着,赶紧走吧!”
白连泉转头看了一眼三步处斜插入沙地的长枪。
文山每个弟子都使枪,大家都喜欢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枪杆子上,这柄枪的杆上用乙宛语刻的是纳什的名字。
苦沮感慨道:“可不止我一个人看出了你的心思。”
白连泉抬起眼眸,其中有潋滟水光,他朝苦沮郑重鞠了一躬。
苦沮两三下跳远了,摆摆手,“不成不成,文山老头子的弟子给我鞠什么躬?”
白连泉不再犹豫,拔出长枪,消失在月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