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焘宇躺在床上,也很有点儿辗转反侧。尽管是努力做出一副坦然的样子,究竟到现在还面红耳热、心绪难平。
如果叫世源哥帮忙洗澡呢?心态马上从期待和紧张变得有点儿抗拒似的……还是算了吧。
他想着,也烦闷着。
重要的是,不管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好像自己真有点儿喜欢他似的。
这个答案一浮出水面,他几乎就羞惭地没法面对自己,“我本来是绝不可能喜欢男人的啊?”
“一个取向正常的人,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这样的一种心理斗争持续着,让这夜晚也就变得更加漫长。他当然不晓得,自己的这一种隐秘的心情,同泰民今晚上冲溃了理智的失常举动比起来,真可说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们都故意没去提起那个“吻”,但又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尤其是焘宇,但是错过了问他的机会,忽然间旧事重提,是一桩极其困难的事。
第二天,两人尽管是都竭力装出镇定的样子来,世源推着焘宇进化妆间的时候,目光交汇的瞬间,还是有一刹那的闪烁。
泰民立刻调整表情,贴心地替他将原本放在梳妆镜前的凳子拿开,方便世源将推车推过来,美姬心疼地看着他的腿,“哎哟姑,我们焘宇这回真受了苦了。”
焘宇笑笑,宽慰她,“美姬姐姐,我可是男子汉,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毕竟断了骨头,你可不要太大意了。”美姬碎碎念着,一边也没闲下来,用发夹将他的刘海别到一边,准备给他化妆。
泰民已经准备好,觉得立在一边,原本可以轻而易举应对这种社交的小场面,无关痛痒说些场面上的笑话,但只是精神涣散,怎么也开不了口。
冷静下来,他任由花洒中无情绪的水流继续冲刷自己的身体,觉得天塌地陷似的恐怖袭来。
“怎么会这样?”
一向自尊极强,总是追求成功和完美的泰民饱受到了挫败感的侵蚀。以至于慧莹打电话来问他,“婚礼定在明年春天好不好?”的时候,他想也不及细想,就一口答应了。
慧莹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兆头。毕竟泰民从前是一提起结婚,就仿佛很踌躇似的,这让谈话很多时候无法进行下去。
她想,上次的探班是个好的契机,意味着泰民在追求演员这个职业的神秘化中,允许她作为另一半登场。喜悦之余,不由得要将这个喜讯告诉家人,母亲很高兴,已经陪着她一有时间就去购买婚礼需要的东西。
父亲照例忙着工作,不过泰民这个女婿,长得高大帅气,为人沉稳踏实。他当然早已认定了,对于他的职业就算还有些许不很满意的地方,究竟那不算什么。再不济,到家里头帮帮忙——补习机构的生意总不会有消亡的一天。除非,整个韩国都从地球上消失了。
他笃信这一点,因此也就很坦然地将一应诸事全权交给妻女去筹办。
泰民隔天想起这通电话,慌张之余,也只得如此办了,总不见得现在又反悔,“要是我不同她结婚,又同谁结婚呢?”现成的妻子,可以预见的安稳的小家庭……根本是无可挑剔。
他们都不知道,焘宇作为这里面的催化剂,无形中竟这么剧烈地影响着泰民的人生抉择。
瑞希询问焘宇,“有几个镜头,坐着实在无法拍摄完整,是否可以稍稍站立一会,我们尽快拍完就好。”对于拖延进度的事情,焘宇已经是感到非常抱歉,如今更没理由拒绝,“当然”。
于是将身体的重量不得不全部压在另外一只未手上的脚上,泰民一面说台词,一面又还留心他面上的神色。似乎倒也还看不出什么异常,“那天的事……”他吞吞吐吐的,不由得回味起那人柔软的唇的触感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