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呢。”柯盛凡抽了张纸,站在垃圾桶边上擤鼻子,眼睛滴溜溜搜查着垃圾桶,没发现用过的套套,正在心里狐疑,一抬头,见柯宴环着手臂倚在墙上,眼神阴沉,看上去很不对劲。
柯盛凡一言不发,越过柯宴往外走,去厨房开冰箱,冰箱里没啤酒,倒是有可乐,他握着寒气逼人的铝罐,冷意从掌心渗入身体,一点点弥漫至心头,少顷,他把手松开,什么都没拿,沉默关上了冰箱门。
顾泽桉洗漱好从房间出来,又把冰箱打开,拿了一瓶牛奶,说:“出去吃吧。”
“还是在家里吃吧,自在点,还能喝点酒。”柯盛凡把手搭在冰箱上,对柯宴说,“你去买点菜,再给我买一打啤酒,今天我来露一手。”
柯宴站着没动。
顾泽桉喝完牛奶,把瓶子扔了,对柯宴说:“你去吧,我和你叔谈点公事。”
柯宴看一眼柯盛凡,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拿上车钥匙,沉着脸出门。
柯盛凡似笑非笑:“我都叫不动他,还得是你。”
顾泽桉在餐桌前坐下,捏了一下眉心,“有话就说吧。”
柯盛凡站在餐桌对面,双手颤抖,必须扶着椅背稳住身形,“其实有很多东西,靠猜,不如直接问你,你这人假清高,说谎都不利索。”
顾泽桉抿着嘴唇,低垂的眼帘慢慢抬起,眼神直视前方。
“你跟我说一句实话,顾泽桉,你是不是跟柯宴好上了?”柯盛凡的声音充斥着怒气,他死死忍耐着,才让自己不至于破口大骂。
顾泽桉把头抬高,对上柯盛凡冷冽的眼神,字字清晰道:“我们在恋爱。”
“恋爱?谈恋爱?”柯盛凡嗤嗤发笑,突然拔高声音,声嘶力竭道,“我他妈把你当亲兄弟!你搞我侄子!”
顾泽桉眉头拧了起来,“我们是自由恋爱。”
“放你娘个屁的自由恋爱!你他妈是不是不知道他是谁!他爸是柯盛强!”柯盛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吼道,“你不长记性!记不住教训!是不是非得让你吃点苦,你这傻逼才能看清现实!”
柯盛凡掀翻了手边的椅子,沉重的原木椅子砸在橱柜上,噼里啪啦倒了一地罐子。
顾泽桉就那么看着他,眼神波澜不惊。
柯盛凡胸膛剧烈起伏,怒气令他涨红了脸,瞳孔里顾泽桉的脸那么令人厌恶,所有人都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经历崩溃,只有他,永远沉浸在少年时期,坚守那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原则。
顾泽桉突然站起来,眼底浮现起嘲讽的笑意,“柯盛凡,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吧。”他把手撑在桌面上,直视柯盛凡的眼睛,“根本不是因为柯宴,是因为你自己,你不想承认你自己变了,只想找我的茬。”
柯盛凡握紧了拳头。
“现实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人跟你们不一样,不论是性向还是作风。”顾泽桉说,“你不懂求同存异,别想把我拉入你们的世界,你没有犯法,我跟柯宴谈恋爱也不犯法,现在请你离开我家。”
柯盛凡拿手点了点他,笑得岔了气,“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顾泽桉,全世界都是黑的,就你是白的,我看你能白多久。”
他转身往外走,恼怒地拍了一下门,背对着顾泽桉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社会运行的规则,下周你不用来了,我会给你们王所打电话。”
顾泽桉咬紧牙关,深吸了一口气。
他弯腰去捡那些破碎的玻璃罐,后背的疼痛突如其来,他蹲在地上的姿势和当年跪伏在地挨打时近似,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自己染血的手指,他想起那天小姑把他送去医院时,被自己咬破的手背,所有人都认为他错了,时至今日,连柯盛凡也这么以为。
他愤怒地把余下的玻璃罐都砸了,麦片、咖啡豆、黄豆撒了一地,这个世界太荒唐了,温顺纯良变成了错误,放肆张扬却又不许出圈,所有人都必须在既定的规则里长出同一张脸,看似不羁却又保守的脸,从骨骼里套上枷锁,用皮囊掩盖,淌入那片顺从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