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河不是一年四季都有水的,每年盛夏雨水稀少气温炎热的时候,这条河会承担沿途所有庄稼地的灌溉任务。
因此每年灌溉季后期,河里的水位会降到可以看见河底。
程祈安看着比之前些日子,明显降低的水位,心里想,他要是想去找他妈妈,他得抓紧时间了,不然得再等好长时间,才能等到河里水位上涨到能淹死他的深度。
他在河边观察了一段时间,夜幕下,还有零星的几个人在抽水,泵水机的嗡嗡声从河底传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几个放置泵水机的人终于走了。
程祈安坐在河边,先伸脚探水,河水的温度比他预想得要低,凉得他一激灵。
他慢慢将两只脚全都放进水里,等适应后,双手扒着岸边的野草和土块,准备将身体也放进河里。
河水漫到腰上时,河边的桑树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程祈安吓得僵住,在黑暗中抬眼往树上看去,只见一个小孩动作麻利得恨不得连滚带爬地从树上下来,蹬蹬蹬跑到他面前。
程祈安这才看清,是林期。
林期像是被程祈安此时的动作给搞懵了,呆愣着看了程祈安好半晌,才回神般跪趴在河边,死死拽住程祈安的手腕,把他往上拉。
程祈安心里的侥幸破灭了,他并不想让人发觉他准备干的事,何况他正在进行中,尤其对方还是林期,他觉得有些难为情。
可已经被发现了,他也没办法,只好借着林期的力,硬着头皮从河里爬上来。
“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树上干什么?”程祈安尴尬得比划着问林期。
林期一双眼睛黑亮亮的,一只手还抓着程祈安的手腕不放,另一只手指了指天。
程祈安循着他的动作抬头,视线里的点点星光告诉了他答案,他抱着打消行动被林期发现的尴尬,故意夸张地笑说:“大晚上的不睡觉,坐树上看星星,可真有你的,哈哈哈……”
可笑着笑着,他就停不下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最后跪坐在地,笑得眼泪哗哗直流,竟看不出来是笑还是哭了。
最后像是把身上的力气都笑没了,程祈安才平静下来,转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林期,低喃了一句:“我刚才是准备下河摸鱼呢。”
林期轻嗯了声,握着程祈安的手劲更大了。
程祈安今晚的计划被中途发现打断,只好作罢。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一直在河边转悠,想要再找时机。
这天,沿着河边打量的程祈安走到位于河下游的一处低田时,动作迅速地往下一跳,将自己藏起来,听着河边的动静。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程祈安消失的地方慌乱行动。
程祈安站起来,仰头看着站在河边一脸惊惶的林期,有些没好气地质问:“你跟着我干嘛?”
程祈安并不是今天才发现林期在跟踪他,他早就发现了,从他准备淹死在河里却被林期发现的那晚的第二天,林期的跟踪行为就被他察觉了。
可能是因为林期听不见的原因,他不知道自己的脚步声有多清晰。
程祈安没有第一时间挑明,是因为他猜测林期是想要求和,就前段时间他们教学过程中发生的小冲突。
所以开始的几天,程祈安任由林期跟着他,他有时还会故意放慢脚步或者透露自己已经发现林期的事,想要林期借着机会出来和他说。
可没想到,接连好些天,不管他这边怎么递台阶,林期就保持跟踪状态,始终不出来。
程祈安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看着一天比一天低的水位,他有些焦急生气,他还有事情要干呢,他还要去找他妈妈呢。
因此,他想到这招,直接把台阶递到林期眼前,让他无处可躲。
“你跟着我干嘛?”怕前一次说太快,林期不明白,程祈安放慢语速加之手势比划,再问了一遍。
林期没回答,而是跳进低田里,站在程祈安面前,抓着他的手腕。
“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程祈安接着问,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大度了,这话都递到林期跟前了。
可林期确始终不说话,只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弄得他有些疼。
程祈安稍息的火气重新窜起来,他使劲甩了一下手腕,想要甩开林期的手,没甩开。
他觉得丢脸了,火更大了,下意识就想咬林期的手。
这是他反击程远山的常用手段,可一想到这儿,他就卸了气,他不想这样对林期。
没办法,火气正当头,他直接用空着的那只手使劲拍了一下林期的手背。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尤其彼此还是同龄小孩,林期什么反应程祈安没来及看到,他自己手心里火辣辣的疼倒是第一时间传递到位。
话递到林期嘴边他不接,打他一下自己也疼,程祈安被这一连串的打击弄得恼羞成怒,大声喊道:“松手!”
这两个字口型简单,林期立马就明白了。
他急得下意识摇头,摇到一半想到程祈安曾经给他说过的话,又立马张嘴说话:“不。”
他说得急,耳朵又听不见,声音格外大,让程祈安都愣住了。
“你还凶我?”程祈安委屈极了,鼻头发酸。
“没有……不是……”看着程祈安的表情和口型,林期像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连连摇头,压低声音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