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原因,因着听不见和急切,他的声音这次又像是蚊子嗡鸣。
不过程祈安听见了,他被这一前一后的反差给逗笑了,冲天的火气一瞬间忽地就散了。
“你是不是想跟我和好?”好转的心情,让程祈安不自在但还是主动问出这句话。
林期愣了一下,不知是在读程祈安的口型,还是疑惑程祈安的问题。
但他什么都没说,片刻后,点头加张嘴:“是。”
“那你给我说个对不起。”程祈安语气轻快。
“对……不起。”林期照做。
“没关系。”程祈安立马接话,笑着说,“好了,我们现在和好了。”
然后,两人无言对视。
等了片刻,程祈安疑惑,抬起被握着手腕的那只手:“你还不松手吗?”
林期却像是被吓到似的,不仅没松,反而又紧了紧。
程祈安这下彻底糊涂了,他们都和解了,林期干嘛还死死牵着他的手腕,主要是还那么大劲,他有些疼。
“你什么意思?”程祈安问道,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有疑惑也有疼的缘故。
林期眼睛一直落在他脸上,见他皱起脸,以为他又生气了,面露纠结,嘴唇瓮动,经过一阵强烈的心理活动,最终开口:“不死……你布要死……”
断断续续,犹犹豫豫,有些字的发音还不准。
可程祈安很轻易就听明白了,他顿时感觉臊得很。
那天晚上林期没拆穿他说自己下河摸鱼的谎言,他就自欺欺人地以为林期是相信了他的话。
现在现实告诉他,原来没有,林期一直都知道。
程祈安说不出话来,瞅着林期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想和林期一直做朋友,永远一起玩,可他也想去找他妈妈,他左右为难,只能像个鸵鸟似的埋头躲避。
可林期现在倔强劲上来了,话他既然已经说了,他就非得要程祈安给他个肯定答案,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地用沉默躲过。
“答应我。”林期低头,将脸凑到程祈安面前,急切地看着他。
程祈安看着林期沾了灰的脏兮兮的脸蛋,又看着他身上明显大了几号浆洗得褪色的衣服,天平倾斜了。
因为林期是被李奶奶捡来的,又被人误以为是个聋哑小孩,村里大人对李奶奶的风言风语很多,小孩也见样学样欺负林期。
程祈安在妈妈的影响下,对林期和李奶奶没有那么大的抵触心理,有时还会想起他妈妈的嘱咐,帮林期教训那些欺负他的小孩。
程祈安挨过他爸不少打,对比之下,小孩之间的肢体冲突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他在他爸拳脚下长出的一副“钢筋铁骨”和不怕死的气势,赶跑过不知多少意图欺负林期的小孩。
久而久之,再也没有小孩敢打林期的主意,他和林期也变得形影不离。
现在,程祈安突然想到,他要是去找他妈妈了,林期该怎么办,那些小孩会不会见他死了,就重新欺负起林期。
想了想,程祈安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毫无疑问,肯定会。
爱欺负人和打人的人,怎么会自己变好呢?程祈安心想,他爸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天平彻底倾斜。
“可以,我答应你。”程祈安想通了,他现在还不能去找他妈妈,林期现在还是小孩,他得保护他。
林期立马高兴起来,急匆匆地举起小拇指。
“你不相信我吗?还要拉钩?”程祈安嘴里嘟囔着,可还是举起了手,两只小手指紧紧钩连。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两道稚嫩的童声一道响起。
这句话林期说得很标准,因为程祈安教过他无数次,他也学得很认真,他还和程祈安拉过很多钩。
他喜欢这件事,这代表他和程祈安之间的承诺,表示他们之间有牢不可破的联系。
“现在可以松开了吧。”程祈安再次扬扬手,示意林期。
林期这才像终于得到想要答案似的,松开手。
程祈安站在原地环顾,目光落在远处田野里的一个小土包上,转身向那儿走去。
林期哒哒地跟在他后边。
程祈安心想,他得去告诉他妈妈一声,他去找她的计划要推迟些。
他要给妈妈道个歉,希望妈妈不要生气,不过妈妈肯定不会生气,他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