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勒特的目光掠过吧台旁的窗。猪头酒吧就像口盈满炉灰的陈年蒸笼,将时间与烟酒气一同蒸馏,在门窗上凝成顽固的污渍,与店主一样拒绝走出往昔。唯独他眼前这扇通透得反常。透过它,黑巫师看到了一间店铺——它格外荒芜,铁锁略微生了锈,好似时间都与它绕道而行。
“你知道,'巢与喙’的店主埃文·贝索斯已经有半个月杳无音讯了……”
“那是家神奇动物店,难道他出门一天就能遇到专业养殖户,把货进回来吗?”阿不福思没好气地说。
“我的人在禁林里找到一个见过他的麻瓜。”黑巫师耸了耸肩,“但是不管我们怎么和这位麻瓜朋友‘友好交流’,他都不肯说出具体地点......我看了他的记忆。不出所料,一片模糊。”
“一个醉鬼的胡话也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阿不福思眯起了眼睛,“你就不怕我给阿不思详细地讲讲你的审讯手段......”
“你认识埃文,阿不福思。”盖勒特紧盯着他,“不止是认识,他是你的朋友。”
他话音未落,手中的酒杯就发出爆裂的脆响。阿不福思用魔杖指着他:“滚出去。别把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你见过独角兽吗,阿不福思?”盖勒特没搭茬,以一种恼人的平和看着酒液顺着吧台的纹理蜿蜒,“埃文·贝索斯研发了独角兽的科学驯养方式,通过改善饮食和丰容,让它们不必被杀死,自然脱落的角和尾毛就能达到魔法材料品质。”
阿不福思知道他赶不走这混蛋。但凡他失手对他用个恶咒,他还能跟阿不思告上一状。但这家伙比蛇还狡猾。
“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这些......”
“我不是来颂扬他的。这项创新让珍奇动物产品的黑市价格下降了十倍,你知道他动了谁的蛋糕?”
阿不福思将魔杖攥得更紧了些。
“他父亲老贝索斯,那个傲罗,曾捣毁过英国的神奇动物盗猎产业链。他在埃文六岁那年人间蒸发了。魔法部清查翻倒巷,在散落在黑市的兽笼里发现了他的...碎片。所有人都说是盗猎者的报复。但是,失踪,谋杀,恐吓,悬案未结——不觉得耳熟吗?那一年,是‘第二塞勒姆’最猖獗的时候。如今,老贝索斯的儿子也消失在密林里......”
盖勒特向前倾了倾身,“罪恶总是互相勾连。你真的知道埃文面对的是谁吗?只是盗猎者?阿不福思,你甚至不敢迈出店门去确定他是死是活。”
阿不福思握着魔杖的手微微发抖,但破天荒地将愤怒之词咽了下去。
他闭上眼,记忆中的年轻人总是坐在街边那棵大树下,卷起破旧的袖口,低着头修补兽笼。他的手很巧,会将恶婆鸟的羽毛编成风铃,用于阻拦梦魇。即使阿不福思一度不给他好脸色看,每个月的第一天,他的店门口仍会准时出现一串新的,在微风中泠泠作响。一年,两年......直到年轻人成为常客,不时穿过酒吧脏污的门扉,来看望它孤独得像座石像鬼的老板——作为定期清扫“石像鬼”上的青苔的回报,他是霍格莫德唯一能在这儿喝到免费精酿的人。
阿利安娜已经带走了他所有勇气,阿不福思不接受命运又要这样对待自己,好似嘲弄他永远是个无力的人。
“他有个养殖用提箱,是他父亲的遗物。”阿不福思放下魔杖,“他的路线都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不论他是死是活,你都只能指望他的动物带路——现在,离开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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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喜欢天文课。
不只是因为辛斯尼塔教授神秘优雅的气场,或教室穹顶漂浮的星图,更是因为谈论遥远的事物总能带来平静。哈利擅长记忆,也喜欢故事,而繁星深处藏着无数古老的故事——星座传说、历史轶事、魔法的奥秘……背诵星图不过是顺手的事,这让哈利每周三和周五都能放松地享受天文塔的时光。但对热爱挑战的汤姆而言,这门课就无异于催眠曲了。于是,每节天文课上,都会出现哈利听得聚精会神,而汤姆昏昏欲睡的奇景。
辛斯尼塔常说,每颗星星都在等着被理解,但这个过程不必着急。相遇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往往在十年甚至百年后——当然,也可能就在今天。
“孩子们,”辛斯尼塔站在圆形教室的中央,声音激动地宣布,“今晚有凤凰座流星雨。它上一次出现还是132年前——那时候霍格沃茨的钟塔还靠着齿轮运转呢。我向校长申请了特别观测许可,你们将成为今年最早登上塔顶的新生……”
学生们一片哗然。哈利兴奋极了,拽着弟弟挤到了最前排。
阿布拉克萨斯也跟了上来。自从禁林的事之后,汤姆就与那群人疏远了,就连马尔福和埃弗里之间也氛围微妙——这要归功于他父亲,老马尔福,背着所有人去了趟奥地利。那个叫莉塔的女孩依旧杳无踪迹,其他人则显出明哲保身的观望。斯莱特林就像魔法界的缩影,只是孩子们都把态度写在脸上,倒让哈利觉着滑稽。
辛斯尼塔带着队向塔顶进发。然而,随着台阶不断攀升,哈利的期待却逐渐被微妙的不适取代了。
他不喜欢这里。
从天文教室到塔顶,敦实的石楼梯逐渐变成摇摇晃晃的木梯,最后只剩下狭窄的栈道,勉强能让一人通过。等哈利真正站上霍格沃茨最高的塔顶,透过望远镜极目远眺时,眩晕感已经让他难以站稳了。哈利只能将这归结为课业操劳太过——他是绝不信自己会恐高的,毕竟飞行课也是他最爱的课,他还盼着这个月的魁地奇选拔呢。
他试着深呼吸,像坐在扫帚上那样放松心情。可是症状并没有缓解。
夜色中的谷地与黑湖静美一如往常——远山在星空下向天际蔓延,村庄如同淡金色的溪,从山间流泻而下,带着对克拉格玛海岸的幻想遁入黑暗深处。但此时此刻,哈利只觉得这景象恐怖非常。脚下黑压压的森林无异于深渊巨口,夜风裹挟着孤独和悲戚,扑面而来,令他窒息,令他难过不已。
哈利不喜欢这里。他说不上为什么。
同学们细碎的讨论声远去了,辛斯尼塔教授娓娓道来的讲述远去了,哈利的耳边只剩下风声。他觉得心脏被紧紧攥住了,迎着冷风,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为了缓解不适,他不得不蹲下身,额头抵着膝盖缩成一团儿。
“发生什么了?哈利!”辛斯尼塔教授倒吸一口冷气。学生们也围了过来,米勒娃凑到他身边,担心地看着他:“哈利,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