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哈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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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敢相信,为什么你不告诉父亲?我和他说过好多次,别再把所有危险的事儿都交给你去做了!”
哈利的语气几乎含着怒意,他的魔杖一端正聚集着耀眼的白光,照出汤姆小臂上一大块黑色的、巨大的爪子抓握过的痕迹——这伤口刚才一直被长袖西装遮着,而汤姆又是个对痛感很迟钝的人,压根看不出一点痕迹。随着那光芒越来越耀眼,那狰狞的伤痕肉眼可见地淡去了。
汤姆坐在沙发椅上,正在闭目养神,把整条手臂托管给他哥。这是个很舒服的咒语,哈利上学的时候发明的;有一点儿守护神咒的成分,大概是它和治疗魔法的混合体。它让人神清气爽,连带着所有负面情绪都会被消掉。这使得汤姆破天荒地有耐心:
“他只是希望我们成长得更快,哈利;他每天面对的东西可比伦敦这些鸡零狗碎要危险多了。”
“哦,是吗?那我真庆幸能做他的儿子。”哈利没好气地说,“我明天会告诉他,这样的事要是再发生的话,我就要去和Dad告状了*。”
“不会再发生的,这种情况本来就屈指可数。”
“那你说说,为什么你从魔法部回来的路上会被摄魂怪袭击?”哈利看着他,一点儿都没被宽慰到,“或者——首先,为什么它们会袭击你?我当了三年的傲罗,从来没听说过用黑魔法的人被摄魂怪盯上的。”
汤姆睁开他潭水似的黑眼睛,盯着哈利把他左手上的一串护身符解下来:“先告诉我,哈利,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怎么看出来的‘?’’梅林的头发!这个,”哈利举起护身符上那颗微微闪光的石头,它被那白光覆盖的下半部分已经碎了,但仍被光芒的核心吸引着,无数细小的碎石块悬浮在空中,“被消耗掉了整整一半!你觉得我的保护咒是随随便便遇到点儿什么就会碎的吗?到底发生什么了?”
汤姆吸了口气,解释道:“不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的。派瑞提弄了一只摄魂怪到十楼来,他想看看我的黑魔法能不能操控它。”
哈利盯着他看了几秒,没有做出评价,只是低下头,继续用咒语为他处理伤口。
不行,对他根本行不通。汤姆有点儿烦躁地想。这就是家人最令人讨厌的地方——和他说个谎真是太麻烦了;他们还在霍格沃茨的时候,哈利就总是凭直觉猜中他的很多想法;而在当上傲罗之后,他连直觉都不需要了,给他点时间观察,他就能读懂他,大脑封闭术都未必见效。
麻烦在于,他俩在很多事情上的观点和选择都完全相反;只不过他们都长大了,不会每天黏在一起,多数时候也就不构成什么困扰而已。然而一旦凑到一起,如果想彼此兼容,就必须学会对某些猜中的部分视而不见。
汤姆能意识到这点,哈利当然也能。没人想把难得的团聚日变成一场关于谁该做什么的口角大战。所以,哈利一句都没有多问,只是把那块石头攥在手心,没什么语气地说:“我会想办法修好它的,睡吧。”便准备走了。但是,汤姆马上叫住了他。
虽然被一个了解自己的人盯着令人厌烦,但被哈利推远同样让他不爽——汤姆那扭曲的脑袋瓜一点儿也没被长大这件事治好;虽然格林德沃半是逼迫半是引导地让他习惯了保持得体,但那都是表面,没有什么能真的改变那个既要又要、贪得无厌的坏种小孩。他会贪婪地把又当又立的要求抛向哈利,并对此有全然的自知之明——谁叫他这个哥哥比他本人更害怕自己哪天死掉,或者被送进阿兹卡班呢?
“哈利。”他的声音冷而平静,“别忘了你的承诺。”
就如他预料的一样,哈利那逃跑似的脚步停下了。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开来。窗外,圣诞树的灯光不断变换着,把窗台上码放的几本书映得时而发红,时而发绿。节日的氛围随着夜色侵袭,似乎渐渐冰冷了起来。
半晌,哈利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似乎放弃了挣扎。他把魔杖杖尖放在那块石头上,轻轻地念道:“Patronum Reparatio*.”一道强光过后,那充盈着强大魔力护身符又完好如初了。
“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哈利走回汤姆身边,把那块护身符丢到他手里——是的,他其实并不需要“想办法”修好,对这位声名在外的傲罗来说,这样的咒语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低头看着弟弟,摄魂怪留下的伤已经愈合了,但他的目光仍然停在那里,像是质问一样地说道:“你呢?”
他被失去家人的恐惧驱使着,不论何时都挡在死神面前;这却成了他拿去满足冒险欲望的奢侈。也许人类就是这样,当有人比你还恐惧的时候,即使是最害怕的东西,也会显得无足轻重了。
汤姆抬起头,透过那双清澈的绿眼睛,他看到了一种愤怒。但那是种全然无力的愤怒,没有支点,不像任何他这个傲罗哥哥在伸张正义时所能化为攻击性的愤怒。又一次,那种愤怒被哈利对家人异于常人的包容心打败了——他并不知道这带给了他的坏种弟弟怎样扭曲的餍足,以至于他忽然心情大好,改了主意。
哈利没期待能等到答案,忽然没防备地被汤姆拽住了手腕,往下拽到离他很近的地方——足以展开一张防止窃听的咒语屏障。“那只摄魂怪,”汤姆说,“早就埋伏在翻倒巷了。我一从博金·巴克出来,它就跟上了我。它身上有恶咒,那是黑巫师才能下的,即使对我也奏效。它特意挑我幻影移形的那一刻来抓我的手腕,要是我中招了,它就能绕开父亲的定位屏蔽魔法,尾随我移形到戈德里克山谷。”
哈利皱起眉:“你到博金巴克去做什么?节前例行检查的时候我们搜过那地方,没什么特别的。”
“我也不知道原因,但他忽然心虚要跑路,被我的人抓了个正着。”
“听起来就像个圈套。”哈利评价道,他的眉毛仍然深深地蹩着:“可是塞一只摄魂怪到戈德里克山谷,有什么意义呢?”
“都是我的推测,肯定有不清楚的地方。”他松开了哈利的手腕,这里总归不是谈事情的地点,也不是个好时机,“如果你想知道,我们回魔法部再说——现在,我觉得我们必须得互道晚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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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听着隔壁的响动,确保哈利睡下了,才把身子转向窗外,冷冷地说:
“别藏了,出来吧。”
没多一会儿,一封华丽的、印着烫金花纹的信就从窗台上冒了个头出来,就着月光,优雅地飞进了汤姆的卧室。一对儿漂浮的男士白手套凭空出现,朝他优雅地行了个礼,向汤姆双手呈上那信件,然后化作一团白雾消失了。
给汤姆.M.格林德沃,
圣诞快乐!
我就不谴责你让我加班了。老博金·巴克审问起来简单得离谱,我随便吓唬了他几下子,他就把账本口令都交代了;不过,你送他来的路上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他抖的跟个筛子似的。
btw,他太老了,你下次能不能抓点长得好看的送来,我保证会留口气的。
随信附上博金·巴克商店账本异常的交易记录。
祝好,
伊戈金·派瑞提
在那烫金签名的旁边,画着一个单片镜,底下写着:伊戈金巫师商行,您的品质之选。
汤姆微微皱起了眉毛,翻到第二页。只见那张破羊皮纸账单上写着:
“斯莱特林的挂坠盒——由史密斯女士预订”
那是个异常古老、精致的吊坠盒。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它,汤姆就感到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他把目光移到下一行,看到了这样几个字,它们有一种莫名的能量,几乎烙进了他的眼底:
以10加隆,从梅洛普·马沃罗·冈特处购入,1926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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