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暮等她发泄完才上前,“杀红眼了?”
“火大着呢别惹我。”白崚川狠狠瞪了她一眼,把头扭到一边。
谢不暮背着双手,歪头凑上前,“哎哟,杀红眼就算了,人也是红的,瞧这满头满脸的血,人样都辨别不出来了。”
白崚川怒火直烧,拳头挥到一半又收了回来,她做不到拿他人泄愤,只能又悲又气地跺了两下脚,“我真的很烦!你平常骂我、找事我都忍了,现在能不能让我静一静啊?天天散发你那些恶趣味好玩吗!”
她说到最后忍不住哽咽,只能无措地又转向别处。
“我不是来笑话你的啊。”谢不暮不依不饶地追着她转,“为什么生气呢?不能告诉我吗?”
白崚川咬紧后槽牙,为了不让眼泪掉出来只能瞪大眼睛往侧边瞟。
“嗨?”谢不暮伸出手在她面前晃,“告诉我呗。”
白崚川沉默许久,从牙关里挤出来几个字,“……我太弱了。”
她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善者,恨那些杀害她亲友的凶手,可她更恨在每一个时刻都无能为力的自己。
“小时候我因为你喜欢过刀,但是我没有勇气,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一道跨越不过的鸿沟,所以我干脆不去跨,转而学了剑。
”进了葬剑峰我大言不惭,说要当天下第一剑,我知道我没什么天赋,所以只能苦练,每天花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琢磨剑招。
“然后我认识你了,我知道,哪怕再往后一千年你都会是世人口中唯一的武学奇才,我因缘际会当了你的副手,可是总感觉离你好远,再努力一辈子我都看不透你的一招半式。
“本来我可以安慰自己,世上只有一个谢不暮,你是特殊的。可是见过的人越多我越无法欺骗自己,世界上比我有天赋的人实在太多了,瞿昭善,还有刚刚掩护秦佪的那个人,她们和我差不多大吧,为什么在她们手下我护不住朋友、杀不了想杀的人呢?”
她说得很平静,可积攒了太久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从眼眶奔涌而出。
“我胆小怯懦,大言不惭,有愱忮心却没能力。我总爱逃避不愿意承认,一想到那些对我好的人是为了保护这样一个不堪的无能之辈而死,我……”
谢不暮突然想到了当初主动在白崚川面前暴露自己身份的时候。
当时的她也是这么狼狈,血和泪糊了满脸,丧失了全部的自信。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有上进心的人,无论是八十年前还是现在,我找不出任何一个比你更好的人。你当我的副手不是因为机缘巧合,是因为这个位置我只想给你。”谢不暮的声音很轻很缓,和平常吊儿郎当的语调完全不一样,“李昭瑕、席贰叁、褚翊、白瑾,甚至是彩灯,她们保护你是因为爱你,你好到她们愿意为你付出生命。”
白崚川下意识想摇头,被谢不暮一把按住,“她们死是因为那些凶手阴险歹毒、卑鄙龌龊,和你无关。武学失了信心是大忌,白崚川,你可不要输给他们。”
“……你武林大会是不是要做一件大事?”白崚川突然问,“不用告诉我具体做什么,你就说是不是。”
“是。”
“那这次你能不能也别输。”白崚川说,“如果你赢了,我就信我不会输。”
谢不暮捂着嘴大笑了几声,伸手去擦她脸上的血迹,“你就放心吧,我可是让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存在诶。至于那些阴毒之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祝樊、元正雲、秦佪……我就不替你杀了,我们一起一个个杀。”
白崚川紧咬下唇,眼泪一滴滴滑落,“谢不暮。”
“嗯。”
“你是不是把我脸上的血抹匀了。”
“……”谢不暮抽出一条手帕扔她脸上,转身就走,“好心当作驴肝肺。”
白崚川一手用手帕擦脸,一手牵着她的衣摆,像一只跟着母鸡的小鸡仔,“你刚刚说话特别温柔,有一股慈母光辉。”
“滚,我是母夜叉。”
“我知道。”白崚川有一下没一下左右拽她衣摆,“你刚刚怎么不反驳我没天赋啊,是不是我真的特别差劲?”
“我不是说你聪明了吗?这可是比什么狗屁天赋高百倍的评价。”谢不暮抽回衣摆,强硬牵过她的手,“能不能别拽了,把我衣服拽散了你等着看热闹吗?”
“都是女人给我看看怎么了?”白崚川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对又紧急改口,“我说着好玩的。”
谢不暮斜睨了她一眼,像小孩手拉手一样高高摇起手臂,“走咯,那边好像在收队了。”
“谢不暮,问你个事呗。”白崚川早就没哭了,但还止不住抽噎。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你能不能多教教我刀法啊?”白崚川小心翼翼地问,“学费你可以从我月钱里扣。”
“那钱不就是从我左口袋进右口袋吗?”谢不暮好笑,“好处都给你占了,心眼子真多啊?”
“所以行不行?”白崚川捏了一下她的手。
谢不暮使劲反捏回去,“到底你哪次要求我没答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