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加德西部，前往精灵之森埃尔夫海姆的必经之路上。

现场一片狼藉，高温汽化的水蒸气浮在空中，被大火烤焦的人体碎块散发着诡异又令人作呕的味道，炭黑的木块到处都是，没有被彻底轰塌的墙体勉强支撑着，表面裂痕遍布，摇摇欲坠。

几个士兵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冷水和碎冰混合的液体上里，小心翼翼走进这座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高危建筑寻找幸存者，精灵王阿多尼斯双手抱臂，直挺挺地杵在工厂外，面色冷冷，眼中寒芒微烁。

不知道谁碰到了什么，几处残留炸药突然劈里啪啦炸开，大量混杂着肉块和木屑的气体飞溅而出，直直打在精灵王雪白的衣摆上。

阿多尼斯：……

他默默往后退了两步，脸更臭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尼奥尔德赶在前头，和提尔共乘了一匹马，险险停在精灵王面前，一勒缰绳，扬起大片尘土雪块，噗哧全打在转头的阿多尼斯脸上。

尼奥尔德：……

提尔：……

阿多尼斯：……………

出人意料地，他的表情非常平静：“来了。”

尼奥尔德翻身下马，看到这位向来爱洁的精灵王满脸尘土，浅金色的发梢上沾满雪块和泥点子，简直就像刚在地上滚了一圈，顿了下：“啊，抱歉。”

“……”

阿多尼斯的声音非常温柔：“没事，骑马的不是你。”

尼奥尔德立刻补充：“提尔也不是故意的。”

阿多尼斯：……

他涵样极高地保持着面上的微笑，默默从口袋中拿出雪白的帕子，指尖颤-抖地开始擦拭自己脸上的东西。

他擦得极细，极慢，简直和给自己洗了把脸没什么区别，尼奥尔德没什么愧疚心地看他擦了会，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当即转头：“几位。”

费尽心思摆出最美丽的角度展示在尼奥尔德眼前的精灵王：……

他恨恨擦完脸，手指一捏销毁了肮脏的手帕。

褚寻鹤走上前，身后跟着玛尼，卢修斯施施然走在最后，丝毫没有身为掌权者的自觉。

他的手臂在提尔那草草上了个固定板，此刻滑稽的吊着，只有一只手提着剑，像是漫无目的般慢慢走着。

听见尼奥尔德一声喊，他才如梦初醒地追上来，一扫四周：“有劳您了，尊敬的精灵王。”

阿多尼斯淡淡道：“多谢夸奖，这其中有我的子民，否则我不会插手这件事。”

卢修斯唇角蓄着礼貌的浅笑：“当然，为本国子民，义不容辞。”

阿多尼斯斜睨他一眼，轻哼一声，转身重新望向狼藉的废墟。

士兵进进出出，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有人找出了一截断臂，焦黑的皮肉上缝着一块水火不伤的布条，上面写着数字：411

第四百一十一号，卢修斯心想，这个仓库里第四百一十一位被抓来的人。

那截断臂一出，在场爆发一阵又一阵的惊呼，最后士兵将那条断臂正反翻了个个，露出手臂内-侧一块月牙似的胎记。

卢修斯的右眼皮轻轻一跳。

果不其然，下一秒，人群中冲出一个五旬妇人，满头白发，躬腰驼背，皱纹遍脸，连滚带爬扑到那断臂前，抱着胳膊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

那是她的孩子。

围观的小姐少爷，或是马夫佣工，都因那妇人的哭声而窃窃私语起来：“这是谁家造的孽哦。”

“还能是谁？艾伦家都被废弃的神斩杀了，剩下的，不就只有……”

“嘘，不一定啊，这作恶的贵族，又不是只剩他一个。”

“你是忘了当年达米安大人做的事情了？”

“……”卢修斯被妇人悲恸的哀哭和周遭猜忌刺-激得心头发冷，无数并不太好的回忆刹那在脑中浮现，契约反噬的蚀骨之痛席卷全身，谦和的笑容不太挂得下去，眉骨微微抽搐。

啪！

正是情绪积压的顶端，斜侧突然飞来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肩头，如泉水般的神力瞬间荡尽心头邪火，旋即玛尼不冷不热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喂！别在这发疯啊。”

卢修斯被这巴掌拍回神智，一眨眼，扭头看向嘟嘟哝哝收回手的玛尼，笑了：“多谢。”

玛尼没吱声，扭头跟着褚寻鹤走到工厂旁边，地面上淌满了混杂着鲜血的水，在极低的温度下已经凝结成冰晶，此刻一踩上去就咯吱作响。

咔哒一声，褚寻鹤踩到了什么硬物，拾起抹去表面的黑灰，眸色骤然一凝。

是家族的徽章。

猛虎露出尖利的獠牙，猩红两眼直勾勾注视前方，褚寻鹤捏住细细看了一遍，目光微冷，下一秒就要紧紧攥住塞进口袋中，却被一声高呼喝住了动作：“你在藏什么？”

“……”

他眉心一跳，暗道不好，捏着那徽章徐徐起身，望向人群中发声的高大青年：“没什么。”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往青年腰带上的家族纹饰上瞟：“不过是一些布条。”

“布条？”那青年生得很高，五官端正，举止得体，十指纤细柔软，此刻指着褚寻鹤，甚至还微微发着颤，“我信你个鬼！把东西交出来！”

说着，他猛地超前跨了一步，雪白的稠面上衣松松垮垮地勾勒出枯瘦身材，整个人就像一根过长过直的竹竿：“不可包庇！我以图灵家族下一任继承人的身份命令你，把东西给我！”